雷蒙德．卡佛在《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藉小說人物在戀愛和生活上掙扎求存的窘困失意和他們對情感世界的剖白詮釋，反省真愛的模樣，同時展現出無奈與無力感。戀情在過氣之後，原來渺小得連記憶都不是。其實情為何物呢？不外乎是兩個不完美的人在不完美的世界經營虛無縹緲的感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滿分打折是常態，遺憾亦是一種美好。許多時候，令人一直念茲在茲的，不是朝朝暮暮的依歸，而可能是遠隔重洋的故人、曇花一現的絢爛；而教人半生難以釋懷的，往往是稍縱即逝的契機、失諸交臂的良緣。面對這些無法彌補的錯失，人總是詬病時間：因為時間錯了，再對的人相逢也只能恨晚，再難得難忘的也只能壯士斷臂。所謂「天時地利人和」，而時機居首，正如緣木在〈正確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所表達的訊息，世間的情都需要在正確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才能水到渠成。鑑於幾多美事被時差所誤，歷世歷代人們都冀盼擁有一台時光機，讓時光倒流，回到關鍵時刻重新抉擇；讓時光停留，凝住最快樂的韶華；讓時光快速搜畫，豁免耕耘而坐享其成。

物理學教授艾倫．萊特曼的《愛因斯坦的夢》無視時間的遊戲規則，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書中的愛因斯坦在開展狹義相對論研究時墮入了一場又一場探索時間可能性質的夢境。全書約三十個章節中，時間變成一個隨機概念，讓讀者置身不同時間觀的虛擬世界。當時間被重新定義，不按章法出牌，我們將可如何應變？當時間可以復還、歷史可以改寫，會否活得更美滿稱心？量子力學描述的多重世界，那構想中的平行時空，將賦予我們更多自由和選擇，還是令人更進退失據甚至迷失自我？它是令刻板單調的變得豐富精彩，還是令簡單純粹的變得矛盾複雜？

在書中，時間有時是曲向自己的一個圓，不斷自我重複，已發生的事在未來重現。這個周而復始的循環，讓一些人禍不單行，又為另一些人帶來成雙的好事。當時間有三維，與空間一樣立體，幾樁自相連續的事件將同時發生。同一刻，可以有多個層次並賦上多重意義。同一個人，既是最熟悉親近又是最陌生疏離的。同一瞬，既是最值得歡呼慶賀的，同時是最不堪回首的。在另一個因果不定的世界，當前因後果顛倒錯亂，過去不會影響未來，人會否了無遠慮，活得更隨遇而安？假如時間並非數量而是一種性質，無法以數字量度，記事或憑感覺或影像，那麼如何記住生日和結婚周年紀念日？或者是初秋首個月圓之夜，是薔薇花香最芬芳馥郁之時？當時間有著不同的可能性，生命就有相應的局限性。

現實中，天父讓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不論貧富，每人一天有廿四小時，有一輩子的時間，和永恆的盼望。

書目：

• 《愛因斯坦的夢》（Einstein's Dreams）
  作者：艾倫．萊特曼（Alan Lightman）
  譯者：童元方
  出版：商周出版，2013
  ISBN：9575270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