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寶玉獨愛黛玉，但黛玉並非傳統大戶人家的理想媳婦，二人的戀情終成悲劇，這既反映父母之命的限制，也是千古以來中國人沒有戀愛自由的見證──所有的婚姻均由父母「包辦」，作為子女的無權過問自己的婚配對象，甚至在結婚當天才首次看到自己的終生配偶。到底自由戀愛如何在中國生根發展？女性如何面對婚戀傳統的變化？

在民初，社會處於新舊思想交替間，人們往往將「女性權利」、「戀愛自由」劃上等號，認為只要能爭取戀愛自由，即等於解放女性。五四時期不少作家為爭取戀愛自由，寫下了一篇又一篇好小說，值得我們一讀，了解當時女性如何艱難地爭取婚戀自由。今天我們最熟悉的五四作家多為男作家，如魯迅、胡適、徐志摩、郭沫若等；對五四女作家，我們了解卻不多，大抵最為人所知的只有冰心──而我們常讀的是她寫母愛的作品，相信大家在中文課中曾讀過她的〈紙船──寄母親〉。

秋瑾於1904年寫成的〈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率先提出女性要為自己爭取公平待遇（如不纏足），不可任由男性擺佈。五四女作家廬隱的〈一個情婦的日記〉、馮沅君的〈旅行〉、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記〉也是當時十分前衛的作品，提倡女性應要爭取戀愛自由、反抗傳統父母的包辦婚姻。這些作品是中國女性、婚戀自由的見證，記載了女性為爭取自由的路付出的血與淚，當中的時代背景、女性獨有的感受，實在難以在其他作品中看到。

在新舊思想交替下，女性往往難以自處，在生活中如是，在愛情中亦如是。凌叔華的短篇小說正刻劃了處於時代夾縫中的女性，她們的心路歷程讓人既無奈又唏噓。如〈繡枕〉中的大小姐是傳統女性的代表，她花了半年時間繡一對靠枕，單是一片荷葉已用上十二種不同深淺的綠色絲線刺繡，可是這樣傳統具婦德的女子卻無法得到別人垂青，最後仍守在閨房中獨自刺繡。〈小劉〉中的小劉是上學堂的新女性，聰敏活潑，反對傳統相夫教子的守舊婦女，可是在畢業後，她卻成了五個小孩的母親，終日在家中照顧孩子，她的遭遇反映了當時女性的尷尬──始終無法真正得到自由。當然，也有一些婦女能掌握自己的命運，〈花之寺〉中的燕倩，知道丈夫對日常生活感到煩悶，便以一封不具署名的情信引丈夫到郊外一遊──她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婚戀，為二人的戀情保持新鮮感，實在難得。

五四女作家的作品，猶如女性婚戀「大觀園」，我們看到的不只是女性爭取婚戀自由的經過，也看到她們如何面對世界變化。爭取自由、幸福的路從來並不易走，今天女性能享有的自由，實有賴前人奮鬥而成。在我們投入戀愛的世界前，也可先感謝曾為戀愛高呼「身命可以犧牲，意志自由不可以犧牲，不得自由我寧死」的前人。

題外話：

• 「大觀園」是《紅樓夢》中一個虛構的園林。
• 馮沅君〈隔絕〉──「身命可以犧牲，意志自由不可以犧牲，不得自由我寧死。」
• 新詩〈紙船──寄母親〉收錄於冰心詩集《繁星春水》。
• 散文〈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收錄於《秋瑾集》。
• 短篇小說〈旅行〉及〈隔絕〉收錄於淦女士作品集《卷葹》。
• 小說〈繡枕〉、〈小劉〉及〈花之寺〉收錄於《凌叔華小說集》。

書目：

• 《莎菲女士的日記》
  作者：丁玲
  出版：中國青年出版社，2011
  ISBN：9787515301907
• 《繁星春水》
  作者：冰心
  出版：三聯書店(香港)，2001
  ISBN：9620420381
• 《秋瑾集》
  作者：秋瑾
  出版：長風圖書，1974
• 《卷葹》
  作者：淦女士
  出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ISBN：7020027105
• 《凌叔華小說集 1》
  作者：凌叔華
  出版：洪範書店，1984
  ISBN：9579525978
• 《凌叔華小說集 2》
  作者：凌叔華
  出版：洪範書店，1986
  ISBN：957952596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