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anor於上篇文章提及，往天堂走一趟，能讓人反省生存的意義和價值，若能可參透死亡，便會更珍惜、善用生命。然則，不是每個人都如派普牧師般有死而復生的經歷，平凡人如我們，可以從甚麼着手反思人生？

徐國能的《第九味》正從飲食出發，思考人生世態。作者的父親曾擁有老牌餐廳「健樂園」，使作者從小嚐盡人間美味。邀得名廚曾先生擔任主廚，曾先生極具個性，對世事亦有獨得見解。他曾說：「天下的喫到底都是一個樣的，不過是一根舌頭九樣味。」辣甜鹹苦是四主味，酸澀腥沖是四賓味，但何謂「第九味」？從曾先生的說明中，大約可見端倪──「一般人好喫，但大多食之無味，要能粗辨味者，始可言喫，但真正能入味之人，又不在乎喫了，像那些大和尚，一杯水也能喝出許多道理來。」

第九味是無味之味，也是人生況味。得到第九味的不只有曾先生，還有作者的父親。曾先生不辭而別致使「健樂園」倒閉，歷經幾許風波的徐父並無埋怨憤恨，反而對人生勞碌另有一番體會。徐父年輕時極力鑽研刀工，雖說刀工常被做菜的人視為雕蟲末技，但用刀之法並非等閒。平常看似只用以切切菜肉的工具也有承載不少人生哲理，當中包含中國傳統禮儀觀念，同時也要求用刀之人有所修養。徐父深研用刀之法，從中發明「切菜內丹」，切菜是他的「練功」之道。當生意失敗後，徐父則不再對任何人提起這套絕技，把刀技化為書法藝術，甚至不肯讓兒子拜師學藝，只以「君子不器」四字遺予作者……

對於作者而言，曾先生和父親都是他在人生的指引，雖然二人從沒把道理說出口──人生的道理太深奧，難以以語言充分說明──但二人的經歷，正為作者上了人生一課。「我經常思索父親的哲理，但並沒有成為我人生的指導，有時我會沉溺在某種深邃裡而感到迷惘；但有時則在其中，找到一種真正樸實的喜悅與寧靜。」人生，不正正就是這樣嗎？有時簡單樸實得讓人安心寧靜，仿似能掌握天下事，使人充滿喜悅自信；有時則讓人迷惘而不知所以然，感到惶恐不安甚至絕望……要領略這第九味，並非易事，每個人都有不同體會，每個人心中的第九味也不盡相同……

《第九味》共收四輯散文，「飲饌」只是其中一輯主題。若希望深入思考人生意義，本書實在值得一讀再讀。徐國能用字優美，行文間化用不少意象（不論是詩之意象還是古典意象均兼而有之），單是閱讀他的文章已是莫大享受。加上他善於觀察，以日常生活小事細節入文卻不流於通俗，使人有所領悟。本書文風溫淡宜人，如淡淡清茶，潤喉舒心，留下若隱若現的甘美。只要靜下心來，慢慢細讀，相信你也能從中得到一點第九味。

書目：

• 《第九味》
  作者：徐國能
  出版：聯經出版，2003
  ISBN：97895752244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