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過後,我卻感到釋懷

最近,區內的一間大排檔不獲某物業管理公司續約,將具三十年歷史的老店逼遷,惹起公憤。我作為社會關注組的主席,豈能坐視不理?為了讓這老店得以留下,我先在社交平台成立專頁,向社會大眾說明此事的緣由,控訴物業管理公司加租逾一倍,迫走富有人情味的小店。不只這樣,我還號召一眾熱心市民示威抗議,以「保護社區特色,反對「物業霸權」為名,遊行至該物業公司表達不滿。

有些人批評我的行是一種執著,皆因我似乎沒有考慮到此次的逼遷,或許是物業管理公司希望引入新的食肆,以求改善區來的食肆質素。畢竟,那三十年的老店,近年來常被食客投訴食物質素有所下降,不復當年美味。逼遷,對社區可能是件好事。

但我實在不敢苟同。這三十年的老店不僅見證著我的成長,還見證著我的成長,還見證著社區的發展,加上那香濃的奶茶與色香味美的小菜,早就是我們的共同回憶,一下子便將它逼遷,怎能接受!而且,這大排檔以食物廉美聞名,不少區外市民也專程而來,品嚐食物,可謂市區的區內特色,就此將它抹殺,太過不合人情了吧!故此,我展開了更激烈的行動,衝擊那物業公司的總部,以求令更多市民關注此事,逼使物業公司撤回決定。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物業公司並無改變決定,老店亦不願支付昂貴租金,大排檔將在本月底結束營業,我所付出的努力都付諸流水了。

但是,昨日我才發覺,我的行動或許真的是一種執著。

眼見老店快要清拆,我特意再到那老店品嚐它的小菜、奶茶。老店的環境真的改變了不少,殘破的風扇在旋轉,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低頭看,怎麼滿地都是污水?不只桌子有一層油膩,就連餐具都散發著一陣異味,惹人生厭。喝下一口奶茶,那味道與回憶中的美味相去甚遠,再吃一口小菜,味道確是不佳,環顧四周,竟是冷冷清清。

老闆看我來到,便坐在我旁,與我傾談,就是這份對話,令我釋懷。

「其實,我早就有心無力了。為了這食肆拚搏了三十多年,就算身體不累,心也累了。你也有目共暏的,食物和環境真的與當年相距甚遠,與其苟延殘喘,被食客痛罵,倒不如退下來,讓具熱誠的年青人經營新的食肆吧!」初聞此話,內心盡是不滿,我如斯努力為你爭取繼續經營的機會,你說一句不做就不做?我確是難以明白。但我眼見老闆的神色凝重,眼神也失去了當年的風采,只有一副頹然的臉容,便忍住這番說話。只見老闆接著說:「也許,人生中總要有結束的事,世上並不存在永恆不變的事物呀!當下的結束,只是為了走向另一個目標吧。」

老闆的一席話似是甚麼狠狠撃中我的心。不過,回到家中後,我坐在椅子上深思老闆的話,竟使我釋懷。

沒錯,老闆他已為了這盤生意拼博了三十多年,當初的熱誠可能已經熄滅,此次的逼遷正好給予老闆一個機會,讓他能向新的目標進發,面對全新的挑戰。假若我的執著真的使老店得以以較低的租金續約,可能令老闆不得不繼續營業,逼使他做著一件已經失去熱情的事,也許比逼遷更難受吧。況且,老闆也六十有餘,他也應該放下工作,好好享受人生,捉緊餘下的時間,與家人相聚。想像這,原本被甚麼堵塞的心就有如被一道暖流沖開。

不僅如此,我早前的行為確是一種執著,我只執著於留下一些所謂的社區特色、社區回憶,卻沒想到社區是時候注入新的發展、新的力量,並將新的飲食文化引進區內,讓居民有更多的選擇。無可否認,推動新的文化就必然要推倒舊有的事物,既然大排檔已不復當年質素,結束經營,對社區可能是件好事,執意讓它留下倒似是勉強。念及此處,心中便有了釋懷的感覺。

執著過後,我卻感到釋懷。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9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