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讀過魯迅的《風箏》,總有種失落的虛無感,像一彈丸子「東」的一聲掉進小溝中,以為是那丸子跳彈回上,卻只有黑壓壓的水花升空而散,摔倒水面上,引起漣漪的波動。

黑夜之中,點點的光輝散落夜空,一顆顆忽暗忽明的彗星慢慢地飄蕩,我指著疑惑的天空問:「那晃悠的東西是什麼?」媽媽說:「傻孩子,那是孔明燈呀。」白皚皚的蒼穹,散佈著點紅點綠的星波,困惑的蒼天彷彿向我問道:「那又是所謂的孔明燈嗎?」一羣小孩如疾風迅雷奔跑而過,「掉了!掉了!那風箏快衝向那棵樹上」手執線軸的小孩高聲疾呼。那時,始明瞭那東西兒是風箏,萌生起對它的希冀和渴求──自由的鳥。

往後,我時常眷戀著振翅的風箏,在我面前飛躍伸肢的情狀。有一回,媽媽打掃時,把一大堆雜物全數翻滾出來,我的銳眼靈光一閃,驚覺雜如人海中的一剎那慧光,那不正是風箏的線軸嗎?我一手抓著這希望冀的光,也茫然它臉上的塵垢早已擦在我的衣衫上,「太捧了!」我的尖叫聲橫跨山麓直上雲霄。「媽!我要放風箏!」我的喜悅從火山中爆破出來。「傻孩子,這裡四堵圍牆都是石土堆製成的,窗外又是窗,那有空隙給你亂放風箏呢?」媽的話像是把硬釘頑鐵都斬碎了。

彈丸確實升起過,卻又再次沉溺在無情的水溝中。然而,這卷線軸彷彿又在時間的流逝中,被川流沖塞在某個時間點之上。去哪了?大概被媽丟了?

我對風箏的憧憬彷彿淡忘了,但它仍像飛機劃破翔空一樣,留下軌軌的白煙。我也不記曉是五年級還是六年級?一次上美勞堂的製作品正是設計風箏!天啊!沉睡的火山居然還會噴出火光來!我依著設計步驟把籐枝用漿糊黏合成菱形的架狀,然後畫好設計圖樣黏在籐枝上。那時的成功感似是雪攀登者登上珠穆朗瑪峯一樣,「太捧了!」。

那天,李老師帶我們全班到學校的足球場──試飛!我急不及待要拉著「我的風箏」飛上天上,但那風箏並沒有線軸,只有一條兩隻手肘加起的長度的白線。我隨風在草地上奔跑,見了風箏在低飛,我笑了!但它很快又掉回我的身旁。「飛呀!飛呀!你為什麼不飛高一點?飛!飛!飛!」我鼓勵它拍翼展翅,但事實卻是徒然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它總不肯升到我的頭頂上,飛過樹頂,親近藍天的白雲?

彈丸升起來了,穿過水平面,一勁疾風把它猛打回水溝的底蘊,吃了一口混濁的沙。

我們都有夢想,我們都愛幻想成功那一天是如何的美好,一幅有群花倚伴的景象,一派迷人。可惜的是,時間和環境把這一朵真實的花逼迫成曇花,消失了。當它再次出現的時候,你會發現它的質感已經改變了。你會認為它過於容易摧毀,不夠現實,把它丟棄一旁。又或是……它已經沒有路徑再前行──因為它只有一個軀殼,而沒有線軸。

錯過了一卷的線軸,我們能確保找到另一個比原來更適合的線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