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街道
- 作者: 佘韻怡
- 寫作年級: F5
- 寫作日期: 2024-6
- 學校: 嘉諾撒書院
冷清的街道,被上空灰黑的烏雲籠罩,它們就是軍隊般訓練有素,將原先就不甚熱鬧的街巷,蓋上另一層冷清,皆是幕籟俱寂,連絲毫叫賣聲也聽不見,唯有抽抽噎噎的哭聲自各家門內傳出,街道之冷清,一目了然。
已是許久沒有人上前驅趕我了,我頂著碩大的身子,夾著尾巴在街道上潛行,鬼鬼崇崇地試圖在街道角落縫隙裏覓得什麼山珍海味:掉落的包子屑、融化掉的糖晶、倒掉的漿水飯,無一不誘「鼠」,倘若能像上次般豐收就好了……
然則待我在街道上左穿右插,連吃奶的勁都使上了,也不見半點珍味。鼠軀一震,氣得吱吱作響,二話不說便攀上旁邊的木柱子,泄氣地啃咬起來。說來也怪,已是許久沒被人驅趕了,鼠眼一抬觀察四處,說實話也有點兒不習慣,受慣了被驅逐的日子,現在四周卻空無一人,無人理會,都怪那見血的戰爭。
遙想當時……
周遭皆是一片祥瑞和順,可算是國泰民安,連我也不愁食穿哩!畢竟總有幾個人類犬子掉下饋贈。往東南一瞧,街上四處都是賣包子的,肉餡、菜餡、紅豆餡,應有盡有,包子鋪老闆大聲吆喝叫賣,揚言:「哪家鋪子的餡比我家新鮮?恐怕沒有。」於是,店鋪間的商業之戰便開始了,不見兵刃、不見刀鋒,或許老闆那張嘴便是最鋒利的武器。定晴西南方,飄香四溢,獨屬於糖香與歡笑聲混雜而成的獨特氣味交織,編成了一個熾熱的網,連小孩掉落在地上的糖碎都是溫熱的,惹得我—陣嘴饞,急不及待要上前大快朵頤。然而,方咬上不到一秒,就驚覺周遭天旋地轉,剛剛舔的猶如蒙汗藥,讓我渾身無力……但口腔內的甜膩卻是如此真切,一甜驚醒夢中鼠!原來方才只是被人踹了一腳,那力度一瞬間把我踢飛到了西北方。西北方可謂是這街道最熱鬧之地――乞丐集結地。各種食物混雜而成的怪異酸味,有已腐爛的壞蘋果、蒼蠅圍集的五花肉、味道酸臭的粥……乞丐們平生至愛,皆在拳頭之下分個高低,所以西北方一帶是最熱鬧的,每每來時我都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美哉。
唉,吱的一聲愁得歎出一口氣來,為何當時的熱鬧之景像泡沫般消散無影蹤?現今街上只剩一幅冷清之景,連啃著的木柱都索然無味起來,我索性停下,看著這熟悉的街道愣得出神……
如今街道的東南方,那幾間聞著親切的包子氣味早已消失了,興許是被頭頂上沉重的烏雲全數吞去了罷,不然,烏雲又怎麼能長得如此龐大?老闆洪亮有力的叫喊聲早已不再,那不見血的唇槍舌劍亦不聞其聲,與當時作對比,現在簡直是靜謐得可怕。匐行幾里至街道的西南,稚子不見,糖鋪連人帶車直接消失了,興許是負擔不起徭役了罷,亦興許是無法接受那無情的賦稅,便索性離開此地,往遠方的溫暖之國尋求庇護,留下令人鼠掛牽的糖香。不知怎的,鼠軀突然一震,原先在記憶裡那股溫熱、暖心、甜膩的滋味,在滾滾烏雲下被壓得粉碎,徒留難以言喻的感受縈繞,可能我只是在記掛那些歡聲笑言罷;可能,我只是在嘴饞稚童跌下的小饋贈罷;也許,我分明是在懷念那段被驅趕的冒險,在鬧市中穿過一波接一波的人潮,嘗盡一口接一口的糧食罷;也許,我只是討厭頂上的那堆積雲,逼得街道上四處冷清。沒有了那些溫熱鼠心的氣味,就連空氣也冷了不少,我想,那應該是冷,也應該是清。明明糖的膩香已消散,街道上的空氣應「清」新得多,然而心底裡卻浮上另一絲冷,一個踉蹌,便打寒顫。
與之不同的是,現今的我能靠一雙鼠腳,匐匍到西北了。沒了原先的熟悉一踹,反而還有些不習慣,連爬行的姿態也有些侷促。街道的西北方原先乞丐紮堆,現今卻人影都不見,搜刮而來的豐厚戰績去向也不得而知,那些平生至愛的熱鬧之戰亦沒有了,饒你用什麼拳頭,饒你有什麼能耐爭取到什麼食物,也無法在真正見血的利器前逞強。如此一想,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們逃竄,乃尋常事。西北方的街道現今就只剩幾隻蒼蠅,和一片肅瑟的氛圍了,連烏雲的籠罩也嚇不走那些蒼蠅,盡顯冷清。
「吱吱……」撲鼻而來的血腥氣隨遠方飄來,沁入肺腑,在灰壓壓的雲層下襯得格外陰洌。也難怪街道會變得冷清,我亦思念原先那些洪亮有力的吆喝,起碼那是一場不見血的和平口舌之爭;亦懷念那糖碎與笑顏融為一體,交織而成的溫暖香氣,那時的安然與太平,匯聚成沁熱人心的甜;而不見結果的拳頭之爭更是當時的一大趣事。
我竟有些懷急被踹的滋味了。冷清的街道,能否再次變得跟以前一樣﹖倘若是和平,能否再次以溫暖包裹這冷清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