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點眼淚給自己

如果一個人不會流淚,他會變成怎樣?「大概像深雨一樣。」認識深雨的人都這樣回答。

她給人的感覺不止是冷漠、冰冷。她坐著不動時,看起來跟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没分別。

深雨有一頭極長的秀髮,長及小腿,墨藍色的頭髮,有一陣清新的氣味,卻帶著一股冷,瓜子臉、彎月眉,與長髮同色的眼眸都帶有一種令人如墜冰中的感覺。但她也會笑,也會悶,也會生氣……就是從來不哭。她生於富有家庭,父母工作繁忙,自從十四歲開始,家裡永遠只有她一人。

深雨的表情從來都是淡淡的。在學校,她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也是一名運動健將;在義工服務中,她熱心助人。但是可有人知道,深雨的另一面?每天凌晨,她外出到酒吧跳舞,到街上流連、吸煙、未成年喝酒。化著濃妝的她嫵媚地笑著,誰猜到這是又乖又純良的深雨呢?

在深雨兩,三歲時,她已知道自己的智商比常人高許多。但就算是天才,小時候總會做錯,保姆的責罵聲,就馬上在家響起。在她小小的腦袋裏,裝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心理,她厭惡一切規矩,又要裝作聽從命令的樣子。人世間的虛偽令她封閉自己,父母一年裏和她見面的次數不足十次,他們又怎會知道,這位天才女兒最想得到的,並不是金錢,也不是美食,更不是玩具,而是父母的一句問候?她心中的渴求,忙碌的雙親又會否明白?當她流連街頭時,所感受到的愛和友誼,儘管短暫得猶如朝露,卻已令她感懷身世,常常流淚不止。當眼淚流盡、雙眼乾涸時,她會滴一些眼藥水,好為下次流淚做準備。

深雨很喜愛下雨的天氣,不論是微雨還是大雨,她都會不帶雨傘外出,走到高處,讓雨水充當淚水。汗水、雨水、淚水混在一起,使她全身濕透。每一次她都心想:「這次一定發燒了!爸爸和媽媽一定會回來探望我的!」可是,每一次她的願望都落空。這次她也如此期望著,突然,一把純白色的雨傘撐起,遮著了她頭上的雨,她抬頭一看,看到了她的鄰居,青梅竹馬的同學──陽光,他長得高大健碩,面容俊朗,一臉「陽光笑容」,每當深雨外出,他總充當「護花使者」,在她身後保護著她。陽光輕輕抱著她,笑道:「別哭了,留點眼淚給自己吧!」深雨笑了起來,那是一種雨過天晴的笑容:「留著眼淚又有甚麼用呢?」陽光嚴肅起來:「深雨,其實除了妳的父母外,你可有想過,也有其他人愛著你?不要因為他們沒有好好珍惜你而忽略他人的愛!更不要因為他們而糟蹋自己! 」深雨怔著了,他從來没有想過,自己還有人愛護……未幾,她抬起頭,以從未出現過的燦爛笑容面對陽光:「你說得對,我以後會好好愛自己,為自己留點眼淚!」


林翼勳博士評語

人物描繪得神,且及於心理,富家女之寂寥景況頗能道中。結穴點出愛之魔力,完足回應題旨。父母之忽於關懷子女者,讀後宜知反省矣。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4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