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淺笑

在我的記憶的銀河中,祖父總是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雖然只是一抹淺笑,卻令我畢生難忘。

我從小就跟著祖父生活,他對我的嚴厲令我記憶猶新。祖父對我的教育不單止是學習和生活上,哪怕一言一行他都會過分操心,這對天生就愛玩、好動的我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在飯桌上,要等大人全都齊坐後才能入座,也必須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而且還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當我做錯事被他罵,更要低下頭表示認錯,不能反駁,這對我也無疑是一道難關。

有一次,表哥來我家裡玩,當時祖父有急事就出門了,這對我而言是能為所欲為的一天,因為沒有了祖父的管教。我們就像脫疆了的馬一樣,表哥一時沒注意便把祖父最心愛的古董一扔,可我沒能接住,那「馬踏飛燕」瞬間粉身碎骨。我頓時慌了,因為這是祖父的寶貝,平時連碰都不可碰,這次居然碎了。我和表哥立即掃乾淨碎片,低著頭,準備迎接暴風雨的洗禮。

祖父一回家,找不到他心愛的寶貝後就來問我。他見我神色慌張,二話不說就把我提起來打,我和他解釋不是我弄壞的,他不聽還罵起我來,我硬著頭皮向他吼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要你管!」便跑回房間並大力地關上房門。這是我第一次頂撞祖父,也是唯一一次。後來的整天,我也沒有出過房門,也不吃飯,想用絕食抗議,可祖父就像猜到我的心思一樣,說道:「想我不管你的事也可以,只要三個月後的考試拿第一就可以,不過飯還是要吃的。」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拚命地讀書,為的就是脫離祖父,可越到後面就發現,自己對祖父的恨也慢慢地被時間消磨了,我和祖父也開始有的沒的說了幾句話。到了考試那天,我超常的發揮令我對這次的「賭注」信心滿滿。

到了派成績那天,我如願拿了第一,我開心地回到家,卻發現空無一人,這時電話響了,只聽見父親焦急的聲音:「兒子!你快來醫院,祖父快不行了!」說完便掛了。我強忍淚水,衝了出去,手裡還握著成績表。

等我來到醫院後,看到祖父躺在病床上,再堅強的我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不停地流下來,這時祖父說:「其他人都出去!」我馬上跑去床邊,拿出成績表說:「祖父我做到了,可是你不要走好不好?」祖父卻說:「傻孩子,其實我並不想打你。只是那天知道自己得病了,加上那個古董是我準備給你,可你還是那麼任性,我卻管不了你才打你,繼而和你作賭約。事實證明,祖父並沒有看錯你,以後的路就要自己走了,要勇敢要堅強!」此時此刻,祖父之前的嚴厲、苛刻都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那慈祥的笑。

我以為我哭出了幻覺,只見祖父在對我笑後,便靜靜地離去了。每當我遇到挫折,我就會想起祖父對我的笑,頓時充滿了動力,所有難關都能迎刃而解。祖父對我的笑裡有肯定和滿意,這使我對自己像祖父對我一樣,言行舉止、舉手投足間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都會夢見祖父那一抹淺笑。這個對我只留下一抹淺笑的人,雖然只有一抹淺笑,但教給我的東西令我畢生受用,也令我永生不忘!


林翼勳博士評語

道出祖孫相處最深刻之往事,而促使他發憤,雖為情造文,足以感人也。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0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