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舊區的日子

一盞昏昏暗暗的燈,被牽在天花板上,一層層的蜘蛛網圍繞著已發黃的麻繩,交錯著,編織著生活的瑣事。燈下照著一台縫衣機,咯吱咯吱響響停停,靜止時傳來主播陣陣的笑聲,大概電台正在談論香港將要回歸祖國,主播都禁不住歡呼聲吧。

母親坐在縫衣機前,鎖緊眉頭,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方型的老花鏡。她把衣服翻了又翻,似乎要找些甚麼,過一會兒又繼續縫製,再把衣服拿起,細看一番後低聲嘮叨。這時,我常常跑到電視機旁等著廣播,眼前雪花伴著黑白,螢光幕大概十七吋正方形般小,我和弟弟卻看得津津有味。每天上學放學,入夜便要抵家。門前有棵大樹,我和弟弟每天放學回家後都爭先恐後地爬上樹,搶佔自己的「地盤」,每次上了樹都不想下來,因為樹上有鳥巢,和逗趣的牠們相處,時光也過得特別快。

我家開縫衣店,母親不停地為人家縫製新衣裳,希望能多賺點生活費。父親行船,一年大概才回家一兩次,每次總帶著漂亮的布匹回來,送給母親,母親又總是微笑地說不應亂花費。二人感情可見深厚,可知恩愛。

夏天的天氣很熱,家中又沒有風扇,我們只能啐啐地唸,坐在家門前,很是鬱悶。母親愛開玩笑,常笑言下年將要搬到北極去,叫我們忍耐。鄰居的孩子在門前追逐,一陣一陣的嬉戲聲,伴隨著,飄著。只見雲霞由紅變橙,橙變暗黃,黃變咖啡色,天空漸漸暗沉了下來。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從上空往下望,是某一星座的圖形,加上了星星的點綴,繪上我們的舊區市民的笑臉。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2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