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還會想起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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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件事,我偶然還是會想起。

人生之旅,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短短幾十載的時間,我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或喜,或悲。很多事隨著時間慢慢淡出了我們的記憶中,但有一件事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我憶深處,每一次回味都有新的體會。

那是我讀高中的時候,在一所鄉鎮裏的中學就讀。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搬到城市裏,我們家還在鄉鎮偏僻處的一個小村莊裏。從家裏到學校大約要半個鐘左右的車程,再加上一些零碎要步行的小路,就差不多要一個鐘左右。所以當時我住在學校的宿舍裏,每周五固定回家一次,隨著夕陽,伴著天黑回家。

又是一個平凡的周五,臨近學期末的時候,總是特別地忙碌,不僅要應對學習上的困難,還要對付各種各樣的考試,巨大的壓力好像讓每個人都氣喘吁吁、不堪重荷。當我結束學校補課時,已經接近五點半了,同學們匆忙地收拾著書包,急不及待地想衝出教室。剛踏出教室,一陣北風吹來,我止不住打了個冷顫。時值初冬,但這寒風卻像刀子一樣刮人。

校門口站滿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他們眼神焦急地在一群群學生中捕捉自己孩子的身影。我抬起頭望了望,沒有熟悉的身影,心裏難免有些落寞。「一心,我先走啦,我爸爸來接我了。」允行指出在遠處揮手的高大身影。「好啊,再見。」我注視著允行的背影,直到他和他父親上了一輛車,消失於街道的盡頭。

印象中的父親不善言辭,自從我初中離家去鎮上讀書的時候,父親好像從來沒有來接過我回家,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黃昏還是黑夜,我都是一個人走那條回家的路。我坐在車上,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商戶,夕陽的最後一線餘暉打在我的臉上,但我的內心卻一片漆黑。

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暗夜伸出了它的魔爪,零星的幾點車輛伴隨著寒風從我身邊呼嘯而過。我不禁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要想回到家,我還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小路,路旁沒有路燈,整條路一片黑暗,我隱隱約約望到遠處的一星光,那是小路盡頭的家裏發射出來的燈光。寒風呼嘯,天空漸漸下起了小雨,我腳踏在小路的泥濘地上,不顧泥土弄髒了我的鞋,加快腳步小跑起來,想快點走出這條路,奔向遠處的光。儘管這條路我從小到大已經走了無數次,但黑暗中它好像格外陰森恐怖。白天時兩旁繁密的梧桐樹此時好像變成了黑暗中的魔鬼,伴隨著北風發出「沙沙」的響聲,彷彿在向我招手。我緊張地左顧右盼,突然看到前方樹下有一個人影,我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大喊「誰啊!」並開始飛奔起來。前方的人影此時也消失不見。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家門口,緊張地回頭望了望,見一切如常,便鬆了口氣。我走進客廳,看到父親坐在椅子上,嘴裏叼著一根煙,電視裏正播著新聞。「爸,我回來了。」我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嗯。」父親吐出一圈圈煙霧,完全沒有關心我。正當失望準備回房間時,我突然看到了父親腳上沾滿新鮮泥土的鞋子,以及他那件被雨打濕的外套。那一刻,我甚麼都懂了,鼻子止不住一酸。

最後,我也沒有揭穿父親的謊言。也許這是父親表達愛的方式,含蓄但卻毫無保留。也許在每一個我獨自回家的夜晚,無論刮風還是下雨,父親都在梧桐林裏默默地陪我走過那條小路。從此以後,無論我多晚回家,我都可以毫不畏懼地經過小路,因為我知道有父親在一旁默默地陪著我。這件事一直陪伴我成長,當我陷入黑暗,遇到難關時,我亦不畏懼,因為我知道父親一定會支持及鼓勵我向前。

這件事一直深刻在我腦海中,是我最寶貴的財富,每當學習、工作上遇到難關,我都能在這件事中獲得信心,激勵我奮勇向前。


林翼勳博士評語

將看來一日常平凡之事情,來表現父親對子女的慈愛,所述具見細致曲折,亦飽含感情。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1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