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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短，長短長。

我用手輕輕的拍著鐵閘門。大約三秒後，一把耳詳的聲音說：「是我的乖孫女嗎？」婆婆打開了閘門。

一進家門，飯香撲鼻而來。咸魚肉餅、炒小蠔、豆豉蒸排骨列在枱上，飯廳彌漫著飯餸的陣陣咸香，讓家中每個人都垂涎三尺。

「來來來，大家吃飯。」婆婆嚷道。這時候，我便會和哥哥悄聲地數：「一、二、三！」「哎吔！我忘了拿筷子了。」婆婆如夢初醒地走進廚房。我和哥哥則嘻嘻地笑，對婆婆每天忘箸的事樂此不疲。婆婆為大家準備好一切後，我們就圍在一起用餐。她總把好吃的都夾給我和哥哥，要我們吃得胖胖的。而我們亦習慣性將飯餸大口大口的嚥下肚子裏，大分滿足。

洗過澡後，我便在床上躺下來，準備睡覺。「咯——咯，咯——咯咯——」熟悉的節拍在門外響起，我連忙跳下床，悄悄的打開房門：「帶來了嗎？」婆婆點了點頭，把一盒牛奶巧克力遞了給我，叮囑我別吃太多。這時候，媽媽突然闖進來：「媽！你怎麼又偷偷送巧克力給她！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巧克力啊，你就是太疼她了！」媽媽把巧克力沒收，然後把它收了起來。婆婆拍了拍我的頭，調皮地說：「我下一次再買給你就好了，小心肝。就在我再敲起密碼的時候。」

隨日子消逝，穿著小學校服的我，終於都換上了中學校服。環境不同了，學業要求不同了，課業亦相對沉重。我回家的時候，都不再向婆婆把拍子，而是一開門就如風般飛快地跑進房作課業。我疲累的把書本都放在桌上，埋頭苦幹。這個時候，婆婆都會拿著湯碗，輕敲著門：「咯——咯……」「住手！別鬧了，外婆。我真的要好好把握時間！待會再來吧，把湯放在飯枱就好了！」完成了功課後，我才會步出房門，狼吞虎嚥的把飯菜送進肚中，然後再極速回到房間中休息。那幾年，庸庸碌碌就過了，直到我上了大學，才真正有時間與家人慢慢相處。

然而，卻好像太遲了……

婆婆的頭髮，是何時變得如此斑白？是我長高了嗎？還是婆婆真的變得越來越矮小？看到婆婆漸漸衰老的模樣，我的內疚感油然而生，故此，我決定花多一些時間在婆婆身上，多與她談天，又陪她買菜去。一天，我忽然記起我小學時與婆婆敲打密碼的時光，我便在婆婆門外敲著，「長短長短長」的節奏。

沒有反應。

我再用力敲幾次，同樣是沒有反應。我打開門，看看外婆是否睡著了。她卻原來正在收拾衣服。我問：「婆婆，你沒有聽見我在敲密碼嗎？」「啥？我聽不到你在問甚麼。」我大聲重覆，婆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說：「老人家耳朵不好。」然後就叫我到客廳去坐，說她房間窄小。

對於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所以自那天起我一看到婆婆就敲起拍子來。「長短長短長」。而婆婆，好像明白到，密碼一出現，我亦會隨之出現。故她一聽到拍子，婆婆喜滋滋的叫：「乖孫。」失效的密碼，再次啟動，只是婆婆和我的角色似乎對調了。經常作主動的，成了我。

然而，一個平靜的下午，當我再次敲起密碼時，婆婆再次沒有回應。我見婆婆半躺在床邊，我搖了搖頭，想要叫她好好睡，她卻仍一動不動……

在醫院中等半天，婆婆終於蘇醒。婆婆在我掌心，用手指敲著「長——短，長——短長——」，在我耳邊說：「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然後她合上了眼，再也沒有睜開。

回到家中，我走進外婆的房中，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抽屜，只見一個小巧的紅盒子在裏面。打開一看，竟是一張我和婆婆的合照，和一排牛奶巧克力！照片上，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我認出那正是沒有上過學的婆婆所寫的，她寫著：「小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