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句子很能對應我現在的心情,因為今天是中秋節,本該是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團圓,但我卻只能繼續在公司裡加班。喝著一杯麝香貓咖啡,這杯咖啡有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濃郁,並長時間地在舌頭上徘徊,就如同我對爺爺的回憶一樣,難以忘記。

還記得兒時只跟爺爺一起生活,因為父母在外省打工以及嫲嫲早逝,所以爺爺是我在家中唯一的傾訴對象。爺爺有兩個愛好,一個是爬山,另外一個就是咖啡。每次談到爬山,爺爺都可以很自豪地說:「爬山技術我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每次說完這句,他就要說回那件讓他自豪無數次的陳年往事:「那天下午,風雨交加,本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轉眼間就變成傾盆大雨,雨水都狠狠地砸在我們的臉上,更砸在我們的心頭上,讓我們驚悚萬分,但是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啦!看著同伴們的懦弱、膽怯,我果斷地帶著萬夫莫當的勇氣繼續前進……」這時我就忍不住插嘴道:「你那不叫萬夫莫當,叫勇而無謀,哈哈哈!」爺爺感覺很尷尬,然後就很嚴肅地說:「我正在說話,你插甚麼嘴!認真聽!」然後就繼續道:「那時候我的隊友們可能因為看到我膽大心雄的樣子,也讓他們膽子也大起來了;或都是藏怯作勇,一個個都說『小雨罷了,誰會害怕啊!』、『對啊!害怕是小狗!』……然後我們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到達了山頂,真的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那景色如同世外桃源般,山明水秀,鬼斧神工,看到這景色就算放棄甚麼都可以。」我立刻嘲笑道:「你們經歷那麼『危險』的難關,還能『大難不死』已經算是『劫後餘生』,還有甚麼可以放棄?」爺爺不管我的嘲諷繼續說道:「我當時的情況就像李白的一句『脫身白刃裡,殺人紅塵中』一樣勇猛。」

說完後,就拿起手中的咖啡喝,喝了一口後就繼續說道:「我喜歡喝咖啡也是因為這次經歷,那我們上了山頂後,看到有兩位高人在下圍棋,看到圍棋我的眼睛立刻就狂熱起來,看到他們已經打到中盤階段,雙方都在圍地作戰,局面瞬息萬變。」「爺爺你也懂圍棋呀?」「那當然,我當年可是……」「行了,爺爺別跑題了。」爺爺尷尬地笑了笑,摸著後腦,活像一個活寶,然後就繼續道:「對,重點不是圍棋,最讓我奇怪地是這兩位隱士高人喝的居然不是茶而是咖啡,我就很奇怪地問他們為甚麼,他們甚麼也沒說就給我倒了一小杯讓我嚐嚐,我喝的時候竟然沒有太多的苦澀,反而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濃郁,幾乎像是糖漿一樣,並長時間地在舌頭上徘徊,純淨的回味。這杯咖啡就是麝香貓咖啡,每次喝這杯咖啡都能讓我回憶很多事情,尤其是一些已離去的親人。」看著爺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也竟然奇跡般地沒有繼續嘲諷爺爺,雖然爺爺平時嘻嘻哈哈的,但這還是第一次見爺爺如此認真的沉思。然後爺爺沉思了一會後,雙眼微紅地問道:「要不要嚐嚐?」「好!」我嚐了一口也覺得很豐富和強烈,也很喜歡這種感覺,但就不能像爺爺一樣回憶出甚麼東西,可能當時還小還不懂得去懷念。但是後來爺爺因為心臟病突發的緣故病倒在病床上,隨時都可能離開我們,我很害怕,因為爺爺是我最親近的親人,我甚至還在發誓「如果這次爺爺能大難不死,我就要好好尊敬他,不再嘲諷他……」就算如此,上天好像也不給我這個機會。當我去看望爺爺的時候我已經淚流滿面,爺爺就對我說:「別哭,我又沒死,哭甚麼。」我停止了哭泣,然後爺爺繼續說:「之前我給你喝的那杯麝香貓咖啡,你不是很喜歡喝嗎,其實只是一堆貓屎而已,最重要的是這堆貓屎一公斤400美元,貴得要死,平常都捨不得喝。」說完後,我頓時破涕為笑,爺爺看著我也欣然地笑了笑。

如今,我再次喝了這杯咖啡,味道同樣的濃郁,就如同童年和爺爺的回憶一樣:豐富、溫暖。和爺爺一起玩耍,聊天一幕幕都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那副說東說西和尷尬的樣子……而且他都成了家中的活寶,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活寶」。爺爺是我最想念的家人。

杯已見底,我要繼續努力完成工作,要快點回家一起團圓。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7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