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文薈萃 十優文章

夜深。

一陣肉香飄送過來。是誰家在弄夜宵？可憐我正呆在電腦前，為雜誌的專題故事苦惱！如果星期三還交不出稿來……不行！一想到總編利刀一般的眼神，我就要嘶叫起來了。

「喵——」

隔壁的貓兒倒比我先叫了起來。

夜半的貓總是叫得特別幽怨。

隔天我在電腦桌前醒來的時候，跟前的稿件，還是一字未填。我一抓腦袋，決定還是出去走走看，或許會得到些靈感吧。剛關上鐵閘，就聽見急促的鍵盤聲在隔壁作響，緊隨的是鄰家男孩的低喊：「死吧！快死吧！哼！」

我瞧鄰家大門一瞥，瞬間迎來的是能使人石化的冰冷目光，還有通紅的雙眼。我趕緊別過頭，怎麼每次見這小子都在玩暴力的遊戲？跟他爸爸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乖，小東西，快到家了！」一把慈祥的聲音在走廊的另一端傳來，鄰家的老伯正愛憐地撫著手抱的貓兒，走回家。「看你多瘦弱！」

看來老伯他又去領養貓兒了。現在這麼有愛心的人真的很少，如此愛貓的人又可以上哪裏去找！慢著，這……不就是很好的專題故事了？我瞧瞧這個滿面紅光的和藹老伯，心想：我定要翻出你的故事來！

我趕忙向老伯提出訪問的請求，他止住了往小孔裏鑽的鑰匙，支吾著說：「嗯……我……」像他這樣的有心人，很多都不想出風頭，不會輕易接受訪問，我早已料到。正欲繼續追問，屋內的小伙子冷冷地說：「快趕她走吧！給別人知道那麼多很好嗎？」

這小伙子真是糟透了，暴力之餘還這樣對老父呼呼喝喝！老伯臉上一陣紅一陣綠，看來是給兒子氣到了，他頓了頓說：「就……訪問吧！對不起，別管小孩子說甚麼。」

我滿心歡喜地跟隨老伯踏進這傳奇的屋子裏。屋子裏出奇的安靜，素白的客廳整理得一塵不染，只有小伙子猛烈的鍵盤聲，像是不滿這兒的死寂，非要拚命地弄出聲響來。老伯在大廳裏頓了一下，接著領我到一間小房間內，是給貓兒住的。一打開門，跟我預想的有點不一樣，只有一頭貓兒瑟縮在牆角，脹鼓鼓的肚皮靠在圓圓的爪子上，旁邊的盤子盛著滿滿的白飯和鷄肉。貓兒雖胖，卻顯得很渺小。它的眼珠很透徹，映在上面的我們深不見底，我們的影子越大，如水球般的眼珠就越盪漾，我們的影子似乎被驚恐盪散了。

「哈……看來他吃撑了呢。」

我滿腹疑惑，禁不住問：「伯伯，為甚麼只有一隻貓兒呢？你不是領養了很多的嗎？」

「那個，之前有的自己走了，可能是因為不熟習這裏的環境吧。」老伯眼裏盡是可惜愛憐的神情。

我問了一兩條問題，老伯答的不是很多，我問一句，他答一句，他兒子就拿著杯子冷笑一下，杯子裏的水也搖了，晃了。老伯怕我嚇著貓兒，也只是勉為其難地讓我拍了兩張照片，就讓我離開了。

「喵——」

夜幕再垂，房間又被黑暗吞噬了，電腦屏幕上那有關愛貓人的文章是唯一的光源，我卻覺得電腦屏幕過於刺眼了。我完成文章後，匆匆關了電腦，準備去睡，房內剩餘的只有漆黑了。

「喵——」

又是一聲低叫，又是深夜裡哀傷的小貓？

「喵！喵！喵喵！」

緊接的竟然是急促的嘶聲，那拼盡力氣的嘶叫，似是把性命都豁出去了，直要搗破我的耳鼓，刺痛我的頭顱。聲音越叫越尖，越攀越高，應該到了頂峰了吧，或許是比頂峰更高！就在那一刻，嘶聲，止了，在某種金屬輕輕「鏘」的一聲下，散了。漆黑的房間瀰漫血紅色的空氣。

血紅色的空氣讓我想起鄰家小子血紅色的眼睛。

莫非……是他？

奇異的肉香又飄送過來了，我看見血紅色的氣味，一絲一絲的走了過來。突然我聽到年輕男子的嘶叫：

「夠了！我受夠了！我不要這樣的老爸！」

我一愣，剎那間心臟像是放大了百倍，砰砰的聲響在轟炸我的胸口，我惶恐地等待著，又不想聽到一句話。終於隔壁傳來另一把聲音，一把慈祥而熟悉的聲音：

「吵甚麼！不就宰隻貓兒而已！你也過來吃些，嚐嚐我的手藝吧！」

和藹的聲音，慈祥的愛貓人？

說謊罷了。嘶叫的聲音才是最真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