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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那是一年嚴冬，天色暗沉如墨，如此的靜謐無聲。即使門窗經已關好，還是有絲絲寒意悄然瀰漫，刺骨的冰冷。那時已值深宵，正是夜闌人靜、燈火闌珊之時，我獨自坐在書桌前，點起一盞昏黃的燈，為考試，默默地、默默地奮鬥著。

母親顯得憂心忡忡，時常在房門處徘徊，不時添上一杯熱茶。那時的我精神正處於緊繃的狀態，經不起她多次打擾，沉默地閉上疲倦不堪的雙眼，只覺委屈與痛楚洶湧而出，向她破口大罵起來，到後來我簡直泣不成聲，哽咽不已。

母親遲疑再三，嘆了口氣，向我把她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只感覺到她緩緩坐在我身旁，像一幀緘默的剪影，良久，她才開口。

六十年代初，生長在農村家庭的母親家境清貧，家中只有幾畝田地，除了一間紅泥磚屋便已一無所有。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連讀書也成了一種奢侈。有幸能上學的母親眼見家中狀況愈下，弟妹孤苦無依，上學畢業後便斷然放棄了學業，肩負起家中長女的責任，一心一意打理家中事務。那時的母親雖是年少，卻已韶華傾負，沒有回頭。在這樣美麗的年齡，便已然成熟長大。

說到這裏，母親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濕潤起來，她用溫熱厚實的掌心拍了拍我的手，緩緩步出房間，並為我輕輕帶上房門。

那時，我才真正的感受到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歲月是何等無情。母親老了，終究是無可避免地衰老下來。鬢髮漸成斑白，眼眸深處充滿著哀愁，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母親的手變得乾燥而滿佈皺紋，身影是如此的瘦小伶仃。面對這一切變故，母親卻仍然安之泰然，即使她的弟妹已散落天涯，即使她的回憶已然遙遠，她還是那麼從容，只專心於眼前，正如多年前仍是青春少艾的她一樣。

想到這裏，我的鼻子一陣酸楚，似乎有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卻又道不清說不明。母親又哪會知道她一番看似隨心的話，在我的心上卻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般，牢牢地銘記在我的心上。母親還是那個堅強的女子，不曾改變過，只是母親老了，她的青春一去不回頭，大半生的生命和愛都獻給了我，我卻是無以為報，過錯傷害都已無力挽回。到這裏，我的眼淚終於緩緩滑下，竟是哭得不能自己。

我踉蹌地打開房門，看到的是母親坐在客廳中，低頭淺眠的身影，她是那麼安靜平和，一切一切，彷彿只是一道細細絹流，流過她的生命，是經歷過離合後不帶悲喜的鎮定平靜。我恍然驚覺，原來時光已輕柔拂過，如此溫柔。

她給予我們的，從來都是最簡單的愛。我抱住了她，後來的事已漸漸模糊，只記得她拍了拍我的背，抬手為我順了順頭髮，嘴角笑靨如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