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

時間不等人,它在我們的指尖離去時,同時也帶走了一些我們不在意的事。當那些熟悉的事物離開後,才明白曾經存在過的珍貴,也是我們生命中美好的一筆。

中一級的生涯結束了,我也趁暑假的空檔回去媽媽的故鄉。其實以往每一年的暑假都會回去,但在升中一時,因為要參加形形色色的適應班,所以破例回不了去。媽媽的故鄉是在越南的胡志明市,與香港不同,我們的居所不是在高樓大廈,而是住在與城市有段距離的窄街小巷子中。在巷子中的住宅都只是兩、三層樓高,巷子很窄,每次只能讓兩輛電單車經過,人們一聽到引擎聲就會自然地靠著牆邊走,街上凹凸不平的地板,從我懂事開始便一直沒有改變,奔跑時被絆倒更是家常便飯。孩子在狹窄的道路中踢著球,玩搖搖,他們玩的東西雖然很廉價,但這些已經滿足了他們,天真爛漫的笑容彷如童年時候的我。沿路上都會看到媽媽的朋友,當中也有一些我熟悉的臉孔,現在她們的臉上更加添了風霜。一直走會經過小時候常常去的網吧,但當我走到網吧門前,頓時發現它已經倒閉了,現在已成為一間住宅。我呆呆的看著那住宅,一直站在原地,過往的記憶開始在腦中播放……

小時候的我很喜歡跟表兄姊妹一起玩,但早上表姊妹都上學了,唯獨表哥不上學而是去網吧。於是放假的我便握著表哥的手去網吧打發時間。我去到網吧便會乖乖地坐在表哥旁邊,看著他的螢幕,我不懂五花八門的電腦遊戲,心裏只是好奇為何卡通公仔總是在互相打鬧,很是有趣。當口渴了就拉表哥的衣服,用手指著飲品售賣機,他就會明白我的心意,隨即買美味的可樂讓我喝。到了下午,眼皮開始覺得沉重時,就依著表哥睡。一到表姊妹回家的時候,他就會叫醒我,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事,卻是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悠閒時刻,可是我現在已經回不去那一段時光了。

媽媽的催促把我在腦海中播放的回憶剪斷,我再次拖著行李箱向婆婆家出發。沿路上都會看到街坊把垃圾放在街道,所以引來了不少烏蠅。這一點是我在小時候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改變的地方,也是我不喜歡之處。轉了一個彎,如果跟過去一樣的話,就會看到小時候經常去買鴨仔蛋的小攤,我心中有一絲期待可再次看到那小攤。事與願違,現實與我的預期有差,小攤原本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我問了我表妹,她說小攤在半年前已倒閉了。我不禁嘆了一口氣:「又倒閉了嗎?我小時候也挺喜歡吃的說。」伴隨嘆氣聲,以往的記憶再次在我的腦中播放……

小時候的我很喜歡吃鴨仔蛋,常嚷著家人要吃,於是媽媽就智到小攤買鴨仔蛋回家給我吃。每次我獨自吃得滋味時,看見表兄姊妹投以羨慕的眼光,垂涎欲滴的樣子到現在也難以忘卻。此時,我都會也會把自己的鴨仔蛋分給他們,大家一起沾著鹽和青檸檬汁吃。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吃著鴨仔蛋,一起坐在家門前乘涼,想起實是一件賞心樂事。有時媽媽會給些零錢,讓我到小攤自己買鴨仔蛋吃。由於已是老主顧,老闆娘也知道我喜歡吃,所以間中會送多一隻鴨仔蛋,可是我現在再也找不到當年對鴨仔蛋的期待了,也失去了當時的那種滋味。

掉垃圾的巨響令我回神,我嘆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行。走到婆婆家門口時,看到自懂事以來就有的飲料店,店內的桌子,老闆和老闆娘還是老樣子,連手推車上的陳列飲品依舊蒙上厚厚的灰塵。太好了,這裏沒有變。

時間的變遷帶走了我以往的舊地,當自己熟悉的事物不在了,就明白到它們有多珍貴。常言道:「時間是一條金河,莫讓它輕輕地在你指尖溜過」,短短一年間,充滿回憶的兩個地方就像流星過後般消失了,幸好仍有一些令人懷念的事物不變。時間無情,明天又會從我身邊帶走什麼呢?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己能把握當下,做該做的事,珍貴眼前的人與物。


林翼勳博士評語

藉重遊回味幼年生活之種種,有流失亦有保存,總以把握當下為要。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1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