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

媽媽:

三年了。

執筆的手依舊痛得顫抖,可心卻已漸平靜。

數年來首吐心聲,想說的不是甚麼你身體好嗎,而是,別再躲著哭了,至少,讓我在你旁邊遞紙巾吧。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去面對。只敢平躺在床上,邊聽著你壓抑的哽咽,邊陪著你流淚。

從未想過一次台灣之旅會成了你我人生的轉捩點。一場粉塵爆炸,幾乎毀了我的一生。我不懂甚麼叫二級、三級燒傷,只知一覺醒來,便感受著會呼吸的痛。全身都纏滿紗布、插著喉。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用一個痛字根本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感受,我以為這已經是極限,但到換藥時我就知道自己錯了。我連哭都哭不出,口張了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顫抖著,然後又承受顫抖時加劇的痛。

我覺得如果自己早就死了,反而是恩賜。

是你,在我以為自己失去一切時,用堅定的目光告訴我,能活著,就還有機會再次擁有;是你,在我以為自己爬不起來時,用強壯的臂彎撐起我,微笑著,叫我勇敢的再次重新出發。你那嬌小的身軀背後竟是巨人的影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的光,讓在黑暗迷宮中茫然失措的自己重拾動力,繼續努力向前奔跑,重見光明。

原來,你就是上帝留給我的那一扇窗。

康復的路上毫不平坦,我食不下咽,你徹夜為我熬湯煲粥,那怕最後只有兩三口進了我的胃,甚至全部被吐出;我夜不能寐,每日為我錄製兒時歌謠故事,那怕自己心力交瘁、步履蹣跚。你忍受我的壞脾氣、承受我的辱罵,一路上陪我做復康,開導我。只盼我能重拾笑靨。你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普通母親該做的。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母愛、聽到了母愛、品嚐到母愛,也感受到母愛。

人人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感激你讓我成了你的寶。雖然她曾讓你擔心、傷心、痛心,但如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已經沒事了,她變得堅強了。所以,媽,別再勉強自己、也別再一個人悄悄哭泣了。抬起頭,讓你的寶,緊緊的抱著你,可以嗎?

身心安康


女兒
一心敬上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7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