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外公的墓碑前，回憶如一片墜落的葉子，飄在我的心間。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令我再次想起外公去世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平凡的星期五，我的右眼皮忽然一直在跳。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雖然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處處提防地度過了一整天，結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放學回到家後，我像往常一樣做功課，作業本才翻開，就接到媽媽的電話，讓我趕往醫院。

腳比腦子快幾步，我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在地鐵上了。到了醫院，我找到媽媽，只見她眼眶紅紅的，十分著急。她告訴我，昨天下了很大一場雨，外公在街上滑倒了，當時沒有什麼大礙，就沒在意。今天出門時，外公在路上突然暈倒，被好心人送來了醫院。我心一沉，老人家滑倒可不是小事，更何況外公已經八十三歲高齡了。

我和媽媽坐在醫院，安靜地等待結果，這個過程實在是太煎熬了。同一時間，記憶之門無徵兆地打開，我和外公一起的場景通通跑了出來。外公是個「老頑童」，小時候，我們會一起惡作劇，捉弄家人；長大了，外公會陪我一起玩遊戲，共抗「敵軍」。外公和我度過的每分每秒都是快樂的，他讓我的童年充滿歡樂。

終於，醫生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來。他說外公已經脫離危險期，但仍需要觀察。我們也暫時鬆一口氣，不管怎樣，起碼外公還有一線生機。晚上六時多，我和媽媽見外公的情況穩定便暫時離開醫院，出去吃晚飯。

我們凳子還沒坐熱，醫院便打電話來，說外公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我和媽媽火急火燎地跑回醫院，其他親戚也陸陸續續趕來，大家都很擔憂。我拋棄了唯物主義者的身份，開始祈禱。我懇求全能天父賜憐憫，祈求玉皇大帝予以保佑，希望幸運女神眷顧，奇跡降臨。我從未那麼盼望神能聽到我的請求，得到祂的垂青。我的心被一隻手緊緊地攥住，我害怕極了。

「吱呀——」手術室的開門聲重重地敲在我的心頭，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個世紀，也可能只有兩小時，手術結束了。白衣天使背著萬丈光芒走來，帶著我最後的希望。看到他的神情，我腦子裡就像有根弦斷了，一片空白。揪著心臟的那隻手緩緩鬆開，連著抓走了我的希冀。此刻的白衣天使道出外公離世的消息，她頓時變成了惡魔。

老頑童還是戰敗了啊，敗給了人生無常，敗給了世事難料，敗給了讓人無可奈何的自然規律。死神啊，終究用他那把無情的鐮刀，收割了一位老人的生命，一位母親享受父愛的權利，一個孩子與外公玩樂的時光。幸運女神並沒有眷顧外公，奇跡也沒有發生，一切都結束了。

我回過神來，臉上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我瞥見外公墓碑上慈祥的笑容，又重新振作起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辜負外公對我的期望。我收拾好東西，向家的方向走去，一隻黑蝴蝶一直在我身邊盤旋，我想，那應該是外公對我的思念吧。

我很慶幸外公健在時，我很少與他鬧脾氣，或是發生不愉快的事情。唯一令我後悔的，便是隨著年齡漸長，我鮮少陪伴外公，或是因為學業繁忙，或是因為嫌棄他老人家煩。如今只歎世事難料，而面對殘酷的命運，我只能珍惜當下，好好享受家人陪伴在身邊的日子，不要讓遺憾成為心中的一道疤，無法治癒，無法抹去，無法釋懷。

外公，我永遠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