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舊地，正在躊躇點什麼的我看看這所多年沒有光顧的茶餐廳。不論是掛在牆上的古老大笨鐘，還是地上白皚皚的木地板，都如以往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不見了，也許她早已因為那一件事而被辭去了。

她是誰？或許在別人眼中，她只是一個平庸的小女孩，但她留給我的印象彷如烙印般印在我的心坎，很難忘。

應該是三年前吧。我如常到那間茶餐廳享用午膳。我還記得我點的是一客雜果沙律。給我下單的正正就是她。她名牌上的名字是「實習生」，可見她上班的日子比我光顧的日子差得還遠呢！

或許是剛剛在社會上立足吧。她為人害羞，對客人說話吞吞吐吐。當她被問到不懂的問題時，便害怕得跑了開去，連一句「失陪」也沒有留下。我沒有怪她，因為我也經歷過這樣的階段，有砥礪的人生才會使人成長。

沙律來了，實習生被老闆拉到一角訓話。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內容，但看到老闆的一臉不悅，便得悉不會是什麼好事情。看看實習生低著頭不語的背影，不禁令人心酸。噢！我剛巧吃到一塊菠蘿，酸味直達味蕾，更添酸溜溜的感覺。

「老闆！給我來一客乾炒牛河！」客人甲嚷。

「好的！好的！馬上為您送上！」老闆滿臉堆歡，討好地說。遺下一面落寞的實習生。

接近晚市，舖面車水馬龍，客人們等得不耐煩，怨聲連連。客人的「出氣袋」是老闆，老闆的「出氣袋」自然是員工。這大概就是「客人永遠是對的」的後遺症。

當時，實習生好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道：「不好意思，老闆！不如我們這樣做……」

未待實習生把她的提議道出，老闆便很生氣地喝道：「閉嘴！你這個中五還未畢業的黃毛丫頭懂什麼？」

實習生似乎按捺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可憐的實習生！我咀嚼著彷彿變苦了的青蘋果，頗同情他的遭遇。

一位小男孩看到這情境，馬上走出座位，向哭成淚人兒的實習生遞上一張餐巾，向她柔聲道：「姐姐，別哭！姐姐，別哭！」

不知是那小孩的舉動，還是那伴著沙律醬的水晶梨塊，我驀然感到莫名的一點甜。

是青少年往往缺乏機會，抑或是成年人對少年的要求愈來愈嚴謹？這就是一個不准犯錯的社會嗎？難怪今次我再見不到那沒有名字的實習生。

「對不起！老闆，我遲到了！」一把清脆的女聲把我由回憶拉回現實。

我沿著聲音的來源搜索，那不就是當年的實習生嗎？原來她並沒有被辭掉。看著積極樂觀的她跟從前判若兩人。經得起考驗的年輕人真好！

「妹頭，麻煩給我一客雜果沙律。」我對當年的實習生說。

她漸漸走近我，這回我知道她的名字了──李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