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文薈萃 十優文章

時間如細沙，在人們的指縫間不經意流失。人們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再到年華老去不過是彈指之間。我多想自己能留住易逝的時間，讓一切都停留在最為美好的一刻。那樣我就可以留住我的父親，不用經歷生死別離；那樣我就可以留住青春，不用面對未知的困難。我想留住所有美好的時間，可惜一切都只是妄想。

（一）女兒

多年北漂的我因為母親的一通電話，便連夜趕回了家。村裡的一切，既熱悉又陌生。村頭的小黃狗如今也變得蒼老，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小池塘鮮艷粉嫩的荷花，如今只剩下綠黃的葉子飄浮在水面。我快步走著，跟著記憶，推開那扇深紅色的木門。紅漆因長久失修而掉落，吱呀——壞掉的木栓發出刺耳的聲音。慘不忍睹的頹垣敗瓦就像我那久病的父親，已失去當年的風采。我望著庭院，芬芳的花香被濃郁的中藥味覆蓋，還伴隨著幾聲壓抑不住的咳嗽聲。

「爸，媽。我回來了。」我啞著聲音呼喊道。不多時，兩道身影出現在房門前。瘦小的母親吃力扶著搖搖欲墜的父親，望著以往高大強壯的父親，如今只剩幾兩肉貼在骨架上，淚終是止不住般流了出來。

「囡囡別哭。」瘦削的指尖抹去我的淚水，我只感覺到父親指尖的寒意。我連忙用雙手捂著父親的雙手，妄圖給予他一絲溫暖。我想留住時間，留住此刻的父親，那樣他的病情不會再次惡化，那樣他就可以再陪伴我久些，那樣他就不會與我陰陽相隔。這般想著，我緊緊抓住父親的雙手，試圖抓住父親身上時間的流逝。

（二）父親

囡囡用力抓住我的雙手，我安撫般輕輕拍了拍她的掌心。以往到我腰高的小不點，如今也長大成人了。老頭子我啊，也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了，我總想留住時間，留住我和愛人相愛的時間，留住在人世間的時間，留住陪伴在我兩位摯愛身邊的時間。人是貪婪的，總是得到後，又想得到更多。而上天是公平的，與其妄想留住時間，倒不如珍惜當下時光。我把囡囡擁入懷中，又衝愛人招了招手。無憾，無怨，其實那便足矣。我抱緊懷中的二人。

（三）母親

一天、兩天，三天……日子隨著被撕掉的日曆離去，時間也在消逝。老頭子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他老是安慰著我不打緊。怎麼可以能不打緊？望著他拖著孱弱的身體，彷彿有一個定時炸彈安裝在老頭子的身上。時針一分一秒流失，等到時針歸零時，炸彈便會炸了，老頭子也隨之而去。我多想留住時間，留住老頭子，留住我眼前的愛人。我無法想像離開愛人的時間是那樣難熬，如同度秒如年。所以上天啊，請你讓我留住當下的時間吧！讓我再和愛人相處更久一些！我在心中默默祈求著。

（四）女兒

時間不留人，人也留不住時間。父親在立秋時終於閉上了雙眼，長眠於地下。我和母親的哀求到最後也成了癡心妄想，父親臨終前曾說珍惜當下。我曾不理解，也不明白，直至我望著母親鬢間的白髮，我才憣然醒悟。

晚風吹起母親鬢間的白髮，撫摸時間在母親眼角的痕跡。我才驚覺時間不留人，逝者不可追。與其沉溺在過往痛苦之中，不如珍惜當下所擁有的一切。我握緊了母親的手，那雙曾經如白玉般細膩的手。濁氣侵蝕了白玉，歲月偷走了年華，曾經的青春已一去不回，人總需向前看。

人們不是神明，不能掌控時間的去或留。與其一昧追求著時間的停留，倒不如珍惜該下所擁有的人與物，讓自己不再留有遺憾。

留住時間，倒不如珍惜眼前所愛之人。我一邊想著，一邊把母親擁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