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叮——」放學的鐘聲響起，伴隨著歡快的笑聲，同學們都一窩蜂似的衝出教室，生怕錯過些 什麼。「小希！今天一起去玩吧。」姜晴笑嘻嘻地看著小希，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小希皺著眉頭，支支吾吾的⋯⋯還未回答，姜晴已經看懂她的眼神，今天只能和別的朋友玩，她說道：「沒事小希，下次再玩吧。」「好⋯⋯」小希望著漸漸遠去的朋友，又望著書包裡的作業，她知道，她的這句「好」根本無法兌現。

「小希，聽說你這次考試又考了第一名。」

「小希，你一定要繼續保持下去。」

「小希⋯⋯小希⋯⋯小希⋯⋯」

「夠了！」小希大喊著，身邊好像一塊塊無形的大石壓在身上，無數雙眼睛緊盯著，扭曲的臉孔不斷向她走去。回過神來，一切雲霄煙散，原來一切只是幻覺。

(二)

小希回到家中，偌大的家裡，只有她瘦小的身影，與身旁的傢俱顯得格格不入。她走進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床，上面放著毛茸茸的玩偶，而床旁有著張書桌，擺放著許多不同總類 的書。她打開新買的日記本，坐在書桌上寫道：

「你好，日記。我是陳小希，是一名小學生。家裏只有我和爸爸，爸爸說媽媽變成了星星，當我想她時，我就會看看天上的星星。爸爸總是很嚴厲，他在家裏像是第二位老師，每天回到家都監督我學習和預習課本，但他很晚才回家。我常常嘟囔著，為什麼爸爸總是要求我要努力讀書呢？他曾對我說：『只要現在吃了苦，以後就不苦了。』我不懂這句話，也不懂爸爸，討厭著他的嚴厲。今天姜晴想和我玩，我很想很想，但我答應了爸爸，每天要先完成作業。日記呀日記，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姜晴一起玩。」

寫著寫著，小希便陷入睡夢中，穿梭在夢境世界裏，尋找著甜美的夢。

(三)

「爸！我說了，我只是和朋友玩，不會耽誤學習。況且那是姜晴，你也知道的。」

「你的成績就下降了，怎麼沒耽誤？」

「難道成績是最重要的嗎？我的開心就不重要嗎？從小到大你有關心過我嗎！我的童年只有學習、學習⋯⋯真的只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嗎？我也想像其他人那般有著快樂的童年！」小希歇斯底里喊著，眼上的淚點流落著，模糊了雙眼。

父親的沈默不語，使氣氛陷入死寂般的肅靜，靜到只能聽到抽泣的聲音。

「我不會成為你這樣的人，我要離你遠遠的。我恨死你了！」她摔門而去，留下的只有那蒼老的身影和刺骨的話語。

這夜，雨下得很大，大到不知是雨，還是淚。人吶，往往是最親的人，才知道傷哪裏最痛⋯⋯

(四)

「小希，恭喜你，考上這麼好的大學。」小希錯愕，看著眼前的成績單，她不敢相信般抓緊，緊緊抓住這寶貴的機會。

她看似表面平靜，心裏早已化為百隻蝴蝶，翩翩起舞。她高興的不止是這成績單，還有可以遠離父親，遠離這個家，遠離這座城市的機會。

畢業後，小希憑著這所大學，找了份好工作，一切都很順利。每逢下班，她總能經過公園。她常常停下腳步看著公園的孩子玩耍，聆聽歡聲笑語，好似圓了她小時候的渴望。「該放下了，該放下了⋯⋯」她喃喃自語道。

(五)

「小希，我能去探你嗎？」

「好。」

不知是因生活過得不錯，她竟真應了父親的請求，儘管如此，她還是把屋子裡裡外外掃了幾遍。父親的到來，倆人都有些侷促。父親看出小希眼中的慌亂，便不再向前，而是把手上的膠袋遞給她說道：「能看見你有好的生活，我便安心了，爸對不起你。」

小希愣了愣，腦海中想起曾經父親說過的話，她似乎明白了父親的用意。看著袋子中滿滿的草莓，全是小時候最愛吃的。

抬眼望去，父親已走遠，小希看著那汗流浹背的背影，心裡早泛起一陣漣漪。她拿起眼前的草莓，徬彿蘊含著無數的回憶，而這些記憶都是歡快的，是她與父親之間的記憶。

「爸爸，如果以後我生氣了，只要你買好多好多的草莓，我就會原諒你。」

「好，那你一定要原諒爸爸。」想到這，小希已淚不成聲，默默說「爸，我早就沒怪你了。」

(六)

「陳叔，每天工作這麼晚，不累嗎？」

「不累，我想女兒有更好生活。」

「阿陳，別迫你女兒太緊啦。」

「我不想她以後像我一樣，這麼辛苦。」

「最近草莓漲價了，你還買嗎？」

「買，小希愛吃。」

「我恨死你了！」

「⋯⋯」

他叫陳育才，妻子不幸離世，還好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一直支撐著他。他每天日夜奔波、勞碌，只希望能給女兒好點的生活，除了這樣，別無他求。他總是對女兒很嚴厲，就如他名字般，希望可以指導女兒讀書成才，不用繼承他勞苦的生活。就因為這樣，他忽略了女兒的童年和陪伴，直到那天大吵，他才醒悟自己的錯。但一切好像太晚，他無法輓救。那天雨夜，他不知如何表達對女兒的愛，只能沈默⋯⋯

他的愛太含蓄，細小到只有小希察覺不了，又大到任何人都能看見。人總能因壞的而看不 見好的。

(七)

陳育才來到墓場，抱著一束洋桔梗，花香洋溢著周圍，他蹲著身撫摸著眼前的墓碑，仔細清掃它身上的塵土。

「阿秋，我來看你了。你會怪我嗎？把小希的童年弄成這樣。不過，她現在生活的很好，她替我們看外面的世界了。她還會怪我麼？我現在老了，手腳也不好使喚，你說，我是不是要來陪 你了。」

陳育才看著天空，他想，他的妻子一定在某處。

「阿秋，我好想你⋯⋯」

常說父愛無聲，也許父愛是震耳欲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