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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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從天空劃下,我站立於這簡陋的屋簷下,傾盆的大雨已經模糊了眼前的視野,白茫茫的一片,又一片。若不是那一把艷麗,充滿生命與活力的彩虹圖案的傘的出現,或許我心中那扇隱藏許久的情緒之窗永遠無法打開。

隱藏情緒,我可以自信的說這是一件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不論是喜,是怒,是興奮還是緊張,我的臉上彷彿永遠只有一副表情,就是「面無表情」與其說是我習慣於隱藏情緒,不如是因為我的安全感來自於隱藏情緒,因為我認為顯露情緒不會給我帶來好處,反之只有打壓和斥責。

追溯到兒時,回想起與父親的相處記憶。每每當我拿起滿分試卷想與其共享喜愉時,等來的只有空喜一場。「一百分怎麼了,拿個一百分就高興成這樣,沒出息。」當我看到新聞中地震傷亡之人數有數以千萬計時,與飯桌的父母訴說對他們憐憫,他們並不願與我共情,「和你也沒啥關係。趕快吃飯吧。」再一次,我只能沉默低下頭。當我將遇上煩心事向父親母親尋求安慰及鼓勵時,在字裡行間只能聽到指責的意味。「哭甚麼哭,這麼小的事而已,學會自己解決問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我幼小的心靈下一點點的累積,「或許,我本就不應該開口講話。」

不知道從哪日起,我變得沉默不語,面無表情,不論是對家人還是外人,看起十分冷漠。在學校從不向老師,同學表露情緒,像個小透明活在這世間。

小學到初中時,我在這樣的狀態中且能頑強的生存。小學時,同學們都天真無邪,身邊的朋友們捉住一個同學就能聊天,當我被捉住時,我只需要當個靜靜的傾聽者。後來到了初中,同學們多數擁有自己的小團體時,我卻不懂與人交談,我害怕別人不喜歡我講的話,不想理會我這般無趣的人。不過,這暫時還不是個大問題,我偽裝自己成一個只想一心學習的學生,上學,吃午餐,放學永遠都是獨自一人,不影響到任何人,將自己的孤獨、難過的情緒忽視。

後來上了高中,我的學業壓力越來越大,寢食難安,看著身邊的同學在課間嬉戲又互相鼓勵彼此,而我卻無人傾訴,眼前只有冰冷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與我作伴時,我的內心壓抑難受極了。再之後有位熱心腸的老師注意到我的性格孤僻冷漠,來詢問我的情況時我仍然無法透露心聲,彷彿有块巨大的黑布將我的情緒掩蓋,在我沒有窗的陰暗世界裡,看不見也摸不著。

渾渾噩噩的上了大學,正是大家肆意追求刺激,參加各種各樣活動增長見識的年紀。我處於彼此的好奇,許多人主動開始社交,一開始我竟也和同一專業的人成了朋友,但我從未向他們袒露心聲,永遠不會向他們說與自己有關的故事,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認為我太有距離感,成了表面朋友,只能說認識這個人的程度。

孤獨的情緒在哪個雨天達到了頂峰,我走下教學樓,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雨,而我看著身邊的同學將在同一把傘下嬉笑著衝回宿舍樓,只有我是落單的那一位,孤立無援的站立於這大雨前,大風將雨水狠狠地砸在我的臉上,陰暗的天令人找不到繼續前進的方向,「好想離開這個陰暗的世界,正當我準備接受大雨的侵襲時,一把五顏六色的彩虹傘出現在我的頭上方。「同學,一起走吧!」我剎那間感到十分侷促,在同一把傘下,靜聽著雨打落在傘下的聲音,雨實在太大了,將我與這位同學和世界隔絕,一路上,她好似察覺到了我情緒,沒有問我原因,只是不斷的鼓勵著我不論遇到再大的苦難,也要堅持下去。而在那一刻,我的情緒終於爆發,眼淚嘩嘩流下,在那一刻,我意識到即使情緒暴露也不會帶來影響,依然有人支持我。我的心窗就此打開。

後來的我,與她成為了好朋友,我不再隱藏情緒,願意向他人分享喜怒哀樂,我的世界這才充滿了溫暖,學會接受自己的情緒,不再隱藏。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5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