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奶奶：

您好嗎？轉眼間您離開我已經兩年半了。現在您在哪？過得怎麼樣？我好想您啊！您是否還像從前一樣愛我，像我想念您那般惦記我呢？

奶奶，我有好多話想對您說，多得都無從說起了。說來也慚愧，當您在世時，我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可以和您說話，我卻不懂珍惜和抓緊時機。現在一切都太晚了，錯過了的就再也回不來了。沒有人會想到，大概連您也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早離開吧！記得您第一次身體驗出毛病時，家人大為緊張，小小的我只知道您出事了，對事情一無所知。直到大夫說您的病情穩定了，大家才大大鬆了一口氣，他們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場景至今令我印象深刻。懵懂的我不曉得太多，但爸爸告訴我您平安的那刻，安全感從心底湧了出來，我感覺被一股暖流緊緊包圍住。

可好景不長，幾年後升上中一的我在家收到爸爸的來電，他跟我說您的病復發了，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拿著電話的手顫抖起來。似是當頭一棒，接完電話後我動也動不了，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相信。自那刻起我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而當我知道您患的是食道癌後，我徹底慌了起來，心中懸著千斤重石，那些日子我是在不安和恐懼之中渡過的。

病痛折磨著您，同時折磨著我脆弱稚嫩的心靈。您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差，醫生也無力回天了。我絕望了，我意識到我要失去您了，死神將要帶走您，可我們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正值暑假，我們立馬趕回家鄉。衝上樓，我看到了比竹竿還瘦的您。您見到我，伸出只剩皮包骨的雙手摸著我的臉，用盡力氣，聲音嘶啞乾涸又艱難地對我說:「寶貝，五年了，我們五年沒見了。」我呆呆地望著骨瘦如柴的您，喊了聲「阿婆」，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往後的三天我陪著您，想跟您說好多話，但虛弱得僅能維持生命的您都在睡覺。醒來時您比劃著表示您很痛苦，想快點離開，苦不堪言的我只能含淚點頭。離開的那天，您拿起我的手在我手中費力地寫著什麼字，我讀不懂您的意思，晚上您走了之後我才恍悟是「走了」二字。走了，真的走了，您真的走了。我拉著您的手叫您不要走，嬸嬸叫我放手，好讓您走得安心。走了，您走了，扔下哭得斷腸的我們，您走了。

奶奶，今早我是抽泣著從夢中醒來的。我又夢到您了。您離開後，我每逢做了關於您的夢，都會在夢中哭，哭著哭著就真的哭了。那些夢很奇怪，全是夢見您沒有去世，甚至夢見過是醫生誤診了您的病。最後我驚醒了，發現留在枕邊的是一大片冰冷的淚，一下子拉我回到現實。到現在我依舊想不明白，我到底是無法面對您的離去，還是我一直自欺欺人，沒有真正接受您已不在的事實呢？

我出生不久，爸媽就因工作把照顧我的重任交給了您。餵奶粉、換尿片等本來所有媽媽該做的事，都成了您的活兒。是您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的。我牙牙學語時，您一遍遍重複著字兒教我說話；我蹣跚走路時，您牽著我的手一步步教會我行走；是您教會我怎樣穿衣穿鞋，教會我自己喝水吃飯；您教我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不要吃糖果餅乾，因為吃多了會生病……您教給了我最基本的生活技巧，也教給了我做人的道理。沒有您，又哪裏會有我的今天。

還記得嗎？自小我和您在一起睡覺時都要把手貼在您臉上入睡。您總愛罵我說：「真煩！」我就嬉皮笑臉地賴著您答不這樣人家睡不著。摸著您的臉睡，的確特別溫暖舒服，更重要的是這樣我很安心。我知道您在我身旁睡，所以會睡得格外香甜，可除了您以外我從不貼別人的臉。我最愛粘著您了。您上街買東西，我就一屁股跟著去；您上樓頂收衣服，我就跟著你爬樓梯；您進廚房做飯，我就站一旁看著您忙裏忙外的；甚至您洗澡時，我也搬張凳子坐在廁所門外邊抱布娃娃邊催您洗快點。每次睡醒不見您，我就跑遍整個屋子，喊著「啊婆啊婆你在哪」地找您。我若是航行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船，您就必是我最安全的港灣。在我的心底深處，您的懷抱永遠都如此寬闊厚實。

家裏孩子們多您卻最疼我，是因為我父母不在身邊吧。好東西您自己不捨得吃也要留給我吃，我生病了您整夜不睡照顧我。爸媽常怪您給我洗澡的水太熱，冬天給我穿太多的衣服，他們說您過於緊張了，但我知道那是因為您愛我。後來我到了城市讀書，您最期盼的莫過於是我能多回來見您。見了您我就向您申訴爸媽的不是，好讓您幫我出氣。我的小秘密都只跟您分享，雖然我警告您不許說出去而您免不了不守承諾，但我還是一樣會把所有事說給您聽。我回去時您都偷偷給錢我花，叫我買自己喜歡的，怕父母委屈了我，還給我王母仙娘的符，說能保佑我。那麼多細小卻不能被遺忘的事，無不透露著您對我的萬千寵愛。

說著我們的往事，童年和您共渡的最美好的情景又一一浮現在我眼前，那麼清晰又有點朦朧。每當想起您，心頭好似被無數根針扎了似的刺痛；每當想起您，喉嚨隨之變得苦澀不堪，然後淚水從我眼裏掉落下來，無聲地滑過臉頰。您帶給我最幸福的時光，因此您的離去也帶給我最沉痛的打擊。沒能等到我長大的那天您就走了，只願我下半輩子可以將回報還給您，好好孝敬您。奶奶，我愛您，很愛很愛。您要安好，我們才能放心。

祝

幸福快樂

孫女
卓芝敬上
二零一四年一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