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時，天還陰沉沉的，我卻被混雜在灰雲之中的些許晨光喚醒。

短暫的洗漱，簡單的祭神儀式後，我披上色彩鮮艷的袍子，向位處走廊盡頭的書房走去。

每一次來到我的書房，我自覺就像來到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王國。對於統治者來說，土地和領民組成了他的王國；對於商人來說，金錢和汗水組成了他的王國；對於我來說，紙和墨水，便足以組成我的王國。

這個存在於浮華之上的王國經過我數十年的努力建設，已深具規模。在高大的木架子上，每本書都站立整齊，等待我的征召。

不過，我現在只想要它們期中的一頁。我攤開置於書桌上，大開本的古典文集——馬可•奧列留的《沉思錄》。

裡面有許多篇精彩的道德論述，但可惜都和我的研究無關。我用鵝毛筆在寫滿小標題的紙上又劃了一道。

素來有人說，歷史是古舊沉悶之物。這點我絕不否認，難道在書海中沉浮是一件快樂的事？不，它只是一個辛苦的工作而已。

堅硬的筆尖在紙上輕柔的滑過，留下一排排易於書寫的小寫字符。是這份資料嗎？不太合適呢？當時有人看過這個卷軸嗎？是誰看的？

不斷堆積的問題讓我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我弓著腰，左手拿著一塊長浮石，右手繼續努力地抄錄著。汗水在我額角慢慢流下，滴在紙的毛面上，暈開。

桌面上用過的書已堆積如山，看來等下要好好整理一下。不過重點不在這裡：我那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靈感，在哪？

也許是我早上供奉給家神的祭品讓他們感到滿意吧！我幸運的找到一本出版於十一世紀的小冊子，裡面正好有我所欠缺證據。

「所以說，君王應有狐狸和蛇的智慧，獅子般鋒利的爪牙和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方能有效地統御下屬。」我把管內已無一絲墨水的筆放下，看著剛寫好的手稿。

我曾在一本裝訂細緻手工抄寫的神學論著尾頁看見一段由負責抄寫的修士所寫的話：「當你完成一本書的抄寫時，前一刻仍在困擾你的背痛，腳脹等痛苦好像都瞬間離你而去了。讚美神，給我一杯酒吧！」

我很同意這段話，畢竟當你親身體驗這種疲累後，心情放鬆所帶來的愉悅是無法言喻的。

我拿起盛著葡萄酒的銀杯，一口咽下。嗯，很甜呢。

看向窗外，黑夜早已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