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正日，正在房中更衣的我，聽到母親的呼喚，急忙叫喊：「行了！行了！我快可以了！」

「不是……」母親還未說完，一身紅衣的我已從房中衝出，掛上笑臉：「行了，我們可以出發了，爺爺很想我們吧。」

母親卻是哭喪著臉似的，頓了頓，說：「……我們不用出去了。」

我的笑容僵住了。

還記得，以往的聖誕節，正是他的生日，所以這天總是一家人最齊整的。而他總是一身聖誕老人裝扮在家中等我們，白雲般的棉花都被遍佈他黑紅的臉上，戴著快要掉下來的聖誕帽，紅衣紅褲，只差沒有穿靴子。

當我們這群小孩子到來，他立即笑了，笑得口也不能合攏，露出參差不齊，還有幾處閃有金光的牙齒，從口袋中取出幾顆「白兔糖」，我們總要爭先恐後，生怕爺爺會魔法，把糖都變走了。

他都已經六十多歲了，還要跟我們追逐，你追我，我追你的，真不知道誰才是小孩子，氣得其他父母都很難為情，不知該否叫停我們，臨走時，爺爺還苦著臉要我們留下呢。

我們這班孩子漸漸長大了，高大了；爺爺卻是年老了，消瘦了。本來像極聖誕老人的他，現在衣裝不變，但已不合襯，衣袖都變寬了，他穿下去，恰似古時長袍，爺爺大概早知道了，卻仍堅持這樣，就沒有人再說什麼了。

他依然會分派他最愛的「白兔糖」，只是我們再也不會爭來吃了，太不好意思了，反而是爺爺強逼我們收下，我們才乖乖接受。

其實誰也知道，我們都很喜歡爺爺的，只是長大了，反而更不懂得表達對別人的關心，只懂從心裡笑，從心裡愛爺爺。

直到一個噩耗的發生，爺爺病倒了，我們心中的聖誕老人倒下了，心中的感情真正被釋放了，這班孩子，不約而同的趕到醫院，誰也不忘買了一包「白兔糖」，爺爺看著我們，呼吸器令他無法說話，但從迷濛的蒸氣中，我看見他笑了。

當天是冬至，我還以為，我們可以陪伴他多一個聖誕。但，他現在走了，這個聖誕，他自己一人離開，我才明白，我比自己想像中更愛爺爺。

淚水淌下，但我隨即笑了，因為我知道，我們的靈魂其實有陪伴爺爺走的，他一點也不孤單。

不過，今年的聖誕節，還真的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