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文薈萃 十優文章

「嘉麗，被你擦過的皮鞋總是特別亮。」每次看見我完成了的作品，眼前這位滿面皺紋，但依然一臉童真的老伯伯，臉上每每掛上一絲微笑。

他出門了，穿上我的傑作，輕快地往大街上那擠擁的人群走去。這位老伯伯從背後的擔子拿出一張椅子，再把他的謀生工具擺放好。只是數十秒的時間，一家小「店」已經在營業了，只見牌上寫著「擦鞋定價五毛」。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家都急著趕上班，趕上學，應該很少人會停下腳步，光顧這家小「店」吧？但他從來沒有放棄，每天早上六時起床，再待我幫他搽上鞋油，讓鞋子化妝後才外出。我能感覺到他為了這雙「新穎」的皮鞋而感到光榮。

自從上了小學一年級後，我再也沒有幫他擦皮鞋，因為我怕被同學取笑，我怕被同學取笑這個動作。他是誰？為什麼要我幫他擦皮鞋？沒錯，他，是我的爺爺。

爺爺自小教我做人不可貪新忘舊，要知慳識儉，能用就用，所以我了解為什麼爺爺可以穿著一雙皮鞋走過人生二十多年。那是爺爺的母親尚在世時送他的禮物。我一直幫爺爺翻新他的鞋子，直到我在學校受到別人的嘲笑，我才向他提出「辭職」。聽完我的原因，他破口大罵：「做人要有自己的立場及想法！你為了新朋友而拋棄爺爺嗎？」我看著爺爺的眼睛泛著淚光，嘴巴半開半合地顫抖著。我由他的瞳孔望進去，彷彿看到他的心在淌血。

如今的我想起往事不禁慚愧，為什麼當初要那樣傷害爺爺的心？如果他還在生，我一定會用心地再幫他上鞋油，可是這個殘酷的世界，又怎麼會讓我回到過去？我尊敬的爺爺，因為靠自己一門手藝賺錢養家，靠一分一毛累積起來，養活我們一家幾口，但卻從沒有抱怨過半句。

在這個落葉的季節，我手上拿著找了很久才翻出來的歷史文物──爺爺的舊皮鞋，來到他的墳前，親手再上一次鞋油。當我完成後，遺忘已久的感覺又再湧出，我很滿足，但我再也聽不到他的讚美。我站起來，轉身要走。此時，眼淚再也不聽使喚地缺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