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誠 郭鋆妮

人生本來就是一個漫長又未知的旅程，對明天會發生甚麼一無所知，亦無從得知將面對怎樣的困難，但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必能走出屬於自己的路，縱使道路充滿荊棘、挫折和遺憾，仍要滿懷希望地走下去，人生才有意義。

我的原生家庭尚算幸福，有一個很愛我的母親和可愛的弟弟，而我對父親的印象很模糊，自我懂事以來都不曾見過他的身影。小時候我們一家三口蝸居在不足百尺的「劏房」中，母親為了維持生計，身兼多職，早出晚歸，但微博的收入僅足夠得到三餐溫飽。有人說「長女為母」當同齡的小孩在遊樂場玩耍、在父母的懷裏任性地撒嬌、在玩具店挑選玩具時，我已需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懵懂的我曾不解地詢問母親：「為甚麼我們的生活跟別人不同？」母親沒有直接回應我的疑惑，只是溫柔地撫摸我的頭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年少無知的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天真地以為只要捱過這段日子，便能電視劇裏迎來戲劇般的轉折……

整個高中生活都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轉眼間我已經中學畢業了，雖然家中的窮困令我感到無力，但也不阻礙我有遠大的理想、對未來有著憧憬。我希望自己能考進心儀大學的醫學系，成為一名外科醫生，改善家人的生活環境，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可是，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這個世界比我勤奮的大有人在，而錄取的名額寥寥可數，根本輪不到我。儘管自己已預想過這樣的結果，但說不失望是假的，畢竟我的檯燈是整個社區最後才熄滅的一盞燈，只有自己和檯燈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此刻，我比想像中平靜，沒有大哭大鬧。

這時正值一個熾熱的季節，但白天和夜晚的天氣截然不同，晚上不像白天那麼炎熱，空氣裡瀰漫著沈悶的味道，反而是徐風習習，伴著蟬鳴的叫聲。雙腳不聽使喚地走進了家樓下的公園，小時候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在母親難得休息的時候帶我和弟弟到公園玩耍，看見別的小朋友都有父親時，便大概意識到為甚麼我們的生活跟別人不一樣了。直到一陣天真的笑聲傳入我的耳朵，才把我的思緒拉回，一對母女在我眼前經過，有說有笑的，我站起身來，我也是時候回家了，或許是得到徐風的撫摸，失落的感覺消散了一大半。

我攝手攝腳地把家門打開，本以為母親已經進入夢鄉了，原來還坐在沙發上守候著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我比平時晚回家的緣故，母親像我心裡的蛔蟲，彷彿能看透我的心事。母親依舊溫柔地問我：「吃過晚飯了嗎？」為了不讓她擔心亦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告訴她失利的事，我只能低著頭說道：「吃過了，媽媽你早點休息吧，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母親走過來抱著我順了順我的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緊緊相依的兩顆心，說道：「好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了，像失了控般往外掉。

模糊的視線裡看到現在住的房子，由一開始連百尺都沒有的「劏房」，到現在已擁有自己一間房間，難道這不是母親口中常說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儘管我們就像一艘航行在茫茫大海的小船，在暴風之下苦苦掙扎，仍終究擺脫不了命運的齒輪，可能會被巨浪吞噬。但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那幾個瞬間嗎？生命的道路是沉重而崎嶇的，沒有人能控制際遇、預測何時會傾盆大雨、何時會有藍天白雲，但樹苗在春天終會發芽，這是定律，若無法改變，不如安然接受，負重前行，就算道路充滿荊棘，或結局失意，就讓時間慢慢撫平傷悲，深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想必這一定是母親想我學懂的東西。

哭過以後我便又是一條好漢，淡然地選擇復讀，自己和自己和解及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