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燦爛。沒拉上的窗簾擋不住太陽的猛烈攻勢，陽光如瀑般在窗邊傾瀉而下，幻化成一張透亮的綢緞。我被這刺眼的光亮慢慢熱醒，不情不願下了床。抬頭一看，時針早已跑到正中央，我揉了揉雜亂的頭髮，終究還是放棄睡回籠覺的念頭。

拖著有氣無力的腳步走到浴室，啪達啪達的拖鞋聲在屋裏迴盪，顯得刺耳至極。打開燈，鏡子裏赫然出現一個瘋子：頭髮睡得一團雜亂，一撮向上翹，一撮打成結。無神的雙眼下頂著兩個烏青的眼袋，像是街邊風餐露宿過的流浪漢。嘴唇乾得龜裂，甚至隱隱約約有血點冒出，更顯慘白。經過長達一個多星期的頹廢生活，我終於變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半月前，我正高高興興拉著朋友逛街，想著好不容易完成一個報告，終於可以放鬆放鬆。就在我們選定一家餐廳準備入座時，放在褲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拿出一看，是上司打來的，心底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果不期然，上司叫我趕回公司一趟，我只好丟下豐盛的大餐，和朋友道別，慌忙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公司。

一場著急忙慌後，我頂著凌亂的髮型來到上司的辦公室。推門進去，往常得勢不饒人的上司居然無視我不得體的造型，還非常禮貌地請我坐下。從前他站著，可沒有員工坐下啊！ 思及此，只覺得不妙之感越盛，像處刑前的最後一頓飯，坐如針鑽。他緩緩開口：「小陳啊！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經濟不好，我們也不想……你平日工作表現不錯，補償你幾千元遣散費，你主動辭職，兩全其美，你看怎麼樣？」

我的心頭大石落下，重重砸下的痛感卻讓我鑽心般疼，揚起的塵埃迷了我眼，只覺眼眶發熱，有淚水要奪眶而出。牛仔褲被我攥得起皺，窗外的陽光照進，皺褶間築起層層陰影。面前的辦公桌擦得透亮，倒映出的卻是一張虛偽的笑臉。我強忍淚意，低頭不語，極力壓抑著想衝他大吼申訴不平的衝動。我知道若慾望成真，我將被直接辭退、掃地出門，一分錢也不會拿到。看著顫動的指節，我把關節捏得越加泛白，在最後答應下來。

簽完合同回家，一路上都精神恍惚。自尊心不允許我在旁人面前痛哭流涕。我坐公交車回家，窗外天氣好得不得了，藍天白雲，陽光明媚。我看著在公園飛奔嬉戲的小孩，第一次覺得他們臉上開心的笑容是那麼刺眼。光明照在他們身上，我只有起皺的衣衫，和重重複蓋的陰影。

回到家關上門，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想不通為甚麼努力工作也會被辭退。在這之後，我自暴自棄，終於成了鏡中的模樣。

我彎下腰洗了把臉，收拾好自己走出浴室。客廳滿是垃圾，外賣盒、紙巾、包裝袋，全都攤在地上。燦爛的陽光落在上面，本來金透的光明瞬間被同化，化為一片陰影。我終於忍受不了這場景，彎腰開始打掃清潔。

經過好一番收拾，家裏終於變回窗明几淨的樣子。窗外的陽光終於能大大方方在屋裏躍動、起舞。樓下恰好傳來孩子的歡笑聲，如銀鈴般晃動，一下下敲在人心尖。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萬里無雲的藍天，還有整潔明亮的家裏，心底釋懷了。

窗外陽光燦爛，是適合出外的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