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印

人的一生總伴隨著數之不盡的足印,可是當中,又有多少個是屬於自己的呢?我們不斷尋覓、不斷摸索,追求別人所追求的,滿足他人所渴望的,回頭看時,到底有哪些是自己發自內心所踏出的呢?

小時候的我,對超人抱著一種既崇拜又羨慕的心情,我羨慕他的強大以及無所不能、堅毅不屈的意志,崇拜他從天而降,解救眾生於危難中的雄姿,更揚言想成為超人,把怪獸通通擊倒。長大後,我卻同情超人的身份。超人來無踪、去無影,從天而降、戰勝而回,留下的,都是戰鬥的足印。每次出現,都肩負著市民的性命安危,為此而與越趨強大的怪物作戰。他的每一步都沉重而疲倦,彷彿他的存在便是為別人而活,那麼於其本身,又是否曾為自己而活呢?

從小到大,我都緊隨著媽媽的教誨成長。我的足印遍布港九,我在荃灣的補習社留下足印,我在旺角的鋼琴室留下足印,我在尖沙咀的舞蹈室亦留下不少足印。這些足印,為我換來了無數的獎項,點爍了我的生活,掌聲和讚賞不絕於耳,母親認可的笑容便是我前進的動力。

我本以為自己能夠這樣活一輩子,直到那天我在車上看見同學在公園中玩樂的身影,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成功或偉大的人,他們的腳步都是孤獨的,因為優秀如他們注定沒有親近的人,人們都會因自卑這種自我觀念而不敢接近,用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心態將他們擺放在高高在上的頂點。我自問心無大志,不願背負名為母親的期望的這個枷鎖,活成她想像中的樣子,我多麼渴望自己留下的足印不再是潔淨的、一塵不染的,而是沾滿泥土,渾濁不已的;多麼希望自己身旁留下的足印不再是單一的,而是形形色色的,多麼期待自己的足印不再是任人擺佈,而是滿有個人意識的。我不想把自己寫進別人的故事中,卻又活成了別人,只想編寫出一個最真實的自己。

那怕我還未找出自己想要的,但我清楚什麼是自己抗拒的。既然如此,我便由此出發,塑造自己的足印。足印除了是生活的寫照,更是人生的反照,每一步都記錄著你的生活,每一步都反映著你的人生。每個人的足印都是獨一無二的,它或大或小、或深或淺,雖然我無法決定它的形狀,但我卻可以控制它前進的方向。

足印雖然平平無奇,卻代表了每個人形式不一的生活,因此每個足印都是獨特璀璨的。


林翼勳博士評語

以簡煉之文筆,表獨有之心境,具見卓識。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9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