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以對
- 作者: 倪志康
- 寫作年級: F5
- 寫作日期: 2024-10
- 學校: 曾璧山(崇蘭)中學
兒時的我一度認為「笑」,是開心的具象化;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微笑」包含了成年人數不盡的心酸,所謂的「微笑」,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
中二那年的暑假,新冠疫情的陰霾剛散,在家無所事事的我,突然收到爺爺住院的消息。我心頭一緊,如打鼓聲一般,砰砰狂跳,隨後便著急忙慌地趕往醫院。去到病房門口,看見醫生剛為爺爺檢查完身體,趕忙追著醫生,一番詢問才知曉,爺爺因突發腦梗住院,看著爺爺虛弱的模樣,甚至已經難以進食,只能依靠流食維持身體機能,我的聲音變得哽咽,眼眶濕潤,有幾滴淚水不受控制地低落在地上。爺爺看見我到來,便強忍痛苦,將原來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略帶微笑地安慰我:「乖孫,我沒事,別哭。」但他虛弱的神情,口齒不清的嘴巴,已經說明了答案。
暑假很快過去,而我卻未能等到爺爺出院,只好匆匆忙忙趕回香港上學,再見到爺爺時,已是寒假了。
回村的路上,天氣逐漸轉涼,小雪微微飄落。春天時生機勃勃的大樹,也變得光溜溜,僅剩的幾片葉子,也都泛黃,等待著風,將他們一片片吹落在地上,好像在向我訴說著甚麼。
自從住院後,爺爺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從前,跟我視頻通話時,也因為之前腦梗留下來的後遺症,變得口齒不清,難以交流,但即便是說話很困難,他還是會去努力嘗試,只是為了跟我說上兩句話:「乖孫……我……好想你……甚麼時候……回來啊?」我回應爺爺:「放假才會回去。」爺爺難掩失落,但他𣊬間又說:「乖孫,我沒事,別擔心。」
抵達村口,這位年過半百老人在風雪中等候,臉上洋溢著笑容,那笑容融化了風雪的寒冷,也溫暖了我的心。爺爺老態龍鍾地向我們走過來,看他步履闌珊的模樣,我更是眼泛淚光,雙眼紅腫,衝上前摟住爺爺。
幾番波折,跨越千里,總算是回到了家。看見滿桌子的佳餚,我的肚子也與其共鳴,發出「嗚嗚」的響聲,吃飯時聽奶奶說起爺爺一大早便起來燒水殺雞,為我們的到來做準備,我望著背影婆娑的爺爺,又一次為這位老人留下了淚水。
寒假稍縱即逝,再次回到了學校,一如往常的上學放學,可就在那天放學,正在回家途中的我,收到了來自爸爸的信息:「你爺爺去世了。」我頓時不敢置信,整個人愣在了路邊,不知所措,腦海中回想起那副慈祥的笑面,如今已經與我陰陽相隔。曾經我無數次對這位老人任性,是他無數次的包容我,能讓我任性的那個人,已經離我而去了。
還記得有一次,我因為爺爺沒有給我買心愛的玩具而大吵大鬧,甚至還任性地說出:「我討厭爺爺!」那時爺爺聽完之後沉默不語,默默的走開。第二天,爺爺突然領著我去超市,把我心愛的玩具買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我十分歡喜,左手抱著玩具,右手捧著爺爺粗糙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幾年後,一時興起的我陪伴著爺爺去自家的菜園裡收割豆角,我靜靜地坐在草地裡看著爺爺勞作,當時正值中午,陽光毒辣,我僅僅是坐著,便已經十分痛苦,更何況辛苦勞作的爺爺呢?
收完滿大車的豆角,我坐在爺爺的三輪車上,經過坑坑窪窪的田野小路,去到了收菜的地方,看見滿大車豆角,卻只賣了幾十塊錢,爺爺將皺巴巴的零錢疊起,塞進了錢包裡面,這幾十塊卻是他勞作一上午的薪酬。然而﹐爺爺卻能因為我的胡鬧,買下了不知道要多少車豆角才能換回來的玩具,爺爺的愛是深沈的。在那一刻起,我便決定長大以後要好好孝順他。
可沒等我長大,爺爺已經離我而去了。「爺爺走的時候很安詳,笑著說叫你不要傷心……」爸爸跟我通著電話,輕聲細語地說。那一刻,我的眼淚如不要錢般的瘋狂流出……時間彷彿靜止了,縱使爺爺被病魔折磨,卻每每因為我的到來而戴上微笑的面具,掩飾著他的痛苦,背後承載的,是他對我的無私的愛護與深沉的牽掛。
我對著天空想像爺爺的笑顏,彷彿感受到他加給我的力量,漸漸也破涕為笑,「爺爺,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