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穿條紋睡衣的男孩》有感

《左傳》有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時人類對於他族的敏感如犬之嗅覺般與生俱來,這敏感銳利得可引起種族間的生死爭鬥。日前終於下定決心看完《穿條紋睡衣的男孩》,在剖析回想後,我又數次落淚。沉痛的故事像魔爪揪著我的心臟,掩住我的口鼻使我不由得奮力掙扎。

這是部以猶太人種族滅絕為背景的電影。二戰時期德國社會的黑暗風暴正似集中營焚燒爐傳出的濃煙,遮天蔽日,臭氣瀰漫。布魯諾在他天真的童年裡,投入於無盡的冒險,他與夥伴們穿街跑巷,雙手張開便能自由飛馳。孩子專有的爛漫,讓人不禁相信生活正如眼前美好。他的確當得起「冒險家」之稱號,在突然搬家到郊野,迅速找到自己的新天地,以自己的方法面對環境的變化,更因此交結了新朋友薩謬爾。他的堅強心態及湧動的好奇心讓我一度錯認為這是一歡欣的治愈勵志片。可是影片自布魯諾搬家後就漸漸以冷色調為主;新家沉悶的環境以及故事種種隱隱躍現的暗示鋪墊都讓人揪心得抓狂。電影隨著故事的發展一步步掀開種族糾紛的面具,叫人愈發緊張。

影片結束,我仍忍不住一幕幕的回放,才發覺,那一幀一畫,許多細節竟已深印在腦海裡。察覺到人們對猶太人的反感,布魯諾仍然感謝在他摔倒時為他止血處理傷口的猶太傭人;處於種族歧視的環境中,依舊堅定地把薩謬爾當作最好的朋友。父親的部下撞到兩人相處,對薩謬爾兇惡的訓斥使布魯諾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當時德國人對猶太人的反感,在巨大壓力下,布魯諾難以開口,最終謊稱彼此不認識,但也在事後向薩謬爾深深道歉,並在此結下尋父之約。他的率真純善世間少有,世人的善良多在黑暗理性到來後便被吞噬了。這也是一個人性警醒:永守初心,始終如一。我也因此深思,自己何曾堅守這些珍貴的信念。

結局是,布魯諾應守約定獨往集中營幫助薩謬爾——他是猶太人,尋找他的父親卻反被誤帶進焚燒爐,他的父母和姐姐趕來時這個弱小純潔的生命已經逝去。電影的悲劇結尾讓我難以接受,我想起開篇英國詩人約翰.貝哲曼的話:「在黑暗的理性到來之前,用以丈量童年的是聽覺,嗅覺以及視覺。」。布魯諾在他的「黑暗理性」到來之前用自然生來的器官感受世界,毫無防備地觸碰到德國人與猶太人種族間的敏感,也因此不幸遇難,死在一片光彩的童年時代。或者說,他很慶幸地,隔絕了黑暗的侵蝕。

在現代社會裡,做大惡的不普遍,行大善的不普遍,卻是「以惡小而為之,以善小而不為」者眾。社會發展愈加穩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反倒充滿各種猜忌和隱患。哲學家普羅提諾曾有一句話:「人類處於神與禽獸之間,時而傾向一類,時而傾向另一類;有些人日益神聖,有些人變成野獸;大部分人保持中庸」。孟子曾說「人禽之辨」異於「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布魯諾能堅持信念,以善待人,在巨大的「種族歧視」時代裡不隨波逐流,值得引以為傲。


老師評語

文章論述清晰,利用文字把電影內容及含意細緻表述。


林翼勳博士評語

此文將種族歧視之矛盾,寫得具體而深刻,因少年布魯諾之死,表出悲憤莫名,卻以他不隨波逐流而引以為傲。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8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