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舊地所見有感

「快過來!跟著我!」聽著女兒的呼喊,我望著眼前的公園,心中泛起陣陣懷念。時移世易,從前的我在這個公園呼喊,吵著嚷著,要爸爸陪我遊玩。如今,我已是當爸爸的角色了!眼前的情景是多麼的相似,眼睛所見的種種,都叫我心頭感到父愛的餘溫……

一路走,一路走,我跟隨著女兒走到那熟悉的公園前。坐在椅上的我,靜靜地看著女兒玩耍。她走來走去,東摸摸,西碰碰,肉肉的小手有時拾起一物,端視片刻便扔了,再去找下一個獵物。這好奇的小獸,就如從前的我一樣,煥發著活力。突然,她走近我身旁,在我耳邊低語,故作神秘地說:「爸爸,我拾到了一塊奇奇怪怪的石頭。你看!你看!但千萬不要跟媽媽說。」猶如我當年,也會在公園收集形狀奇特的樹葉,一有發現,就會如獲至寶一般,立即向爸爸展示我的收藏品。此時此刻,我看著女兒手中的珍寶,無奈地想到我們身邊的人不像石頭般堅硬,再強壯的都會老去,總會在自己逐漸長大的同時,漸漸變得衰老乏力,最終消逝。而每一個人的責任,亦會隨著時間改變。如今的我,責任就是跟爸爸當年一樣,一邊老去,一邊陪伴著自己的孩子成長。

當我在惆悵和無力這些感覺中沉溺時,突然被女兒一聲「爸爸」的叫聲喚醒。女兒突然很急切地說要到前方的便利店去。還記得我小時候,便利店的位置是一家老闆待人十分親切的舊式士多,我在那裡消磨了很多時光。沒想到,現在那家店已被現代化的連鎖集團便利店取代了。老闆,伙記,選擇很少的商品……那些有人情味的一切,也隨風和時間消逝了,只剩下冷冰冰的感覺。我們走進裏面,令我十分驚喜的是還有在賣孖份冰條。那是我和女兒喜歡吃的零食,一支孖份,足夠兩個嘴饞的貪吃鬼吃。那也是我和父親喜歡吃的。我們兩父女買了一條孖份冰條後,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起來。女兒依偎著我,靠在我身上,沒多久,冰條便消失不見了。看著眼前的雪條棍,回憶再次被勾起。嘴饞的我那時也是這樣拉著爸爸到士多,碘著臉央求他買冰條給我吃。這種懷舊的冰條,仍在市面出售,花點心思便可找到。可身邊陪我一起吃的那人呢?我又要去哪裏找呢?

於是,我那牽女兒的手握得更緊了。女兒對此感到有點奇怪,圓圓的、靈動的雙眼眨巴著,不解地望著我。但她現在的年紀應該不會明白我為甚麼會這樣做吧?我們就這樣牽著手慢慢地沿路踱步回家去。

我細看著眼前舊地的這一切,那泛著暗藍的畫布,偶然飄過幾朵雲,描了幾筆不濃不淡的墨。小路上,伴著發出青草味的野草,遠遠地傳來了公園的一兩聲犬吠聲,寧靜和諧的這一切,似乎和以前一般,沒有太大改變。我想,唯一改變的是我長大了,而且爸爸離我而去。如今頂替父親的角色,是我,為人父親的責任也落在我的肩上,因我已是有女兒的人了。

眨眼之間,歲月像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悄悄地帶走了很多很多東西。身為兒子的我,被帶走了一些東西,不過我亦在飛逝的時光中找到了一些東西。我亦相信,漸漸長大的女兒將來也會被帶走一些東西,但她也會找到一些東西。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5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