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自己的光芒
- 作者: 石凝芝
- 寫作年級: F6
- 寫作日期: 2024-10
- 學校: 嘉諾撒書院
「謝謝大家!」讀到最後一處,我的熱血也隨著剛才的一番話語逐漸消散在寬廣的大廳中。然想像中的掌聲並沒有於耳畔炸開,空氣中的靜謐像是一股寒氣凝結,也凍住了我的骨血。隠匿在昏暗燈光下的觀眾似有一雙雙野獸埋伏般的瞳孔,駭得我渾身不自在,低下頭來。難道是哪裏出錯了?我嘗試在正颳起風暴的腦海中回憶……
一直以來,我都堅決地認為自己是平凡的。無論是從小在家庭,還是長大在學校,都沒有一點可謂顯眼的成績。每當我看到父母對事業有成的長姊露出自豪的神情,每當我看到別人舉起金黃獎盃展現比太陽還明媚的笑容,每當我看到老師認可的目光流轉在那些傑出的學生身上,我只能移開視線,揮揮空空如也的雙手,無可奈何地接受現實。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葉小舟,在海上與其他大船冒著風雨同行,結果頂不住巨浪與暴風,連帶船上的人一同被淹沒,在海裏不了了之。
我曾以螢火蟲於無盡黑夜發出點點螢光照亮昏暗天幕,安慰自己總有一天能照亮自己的前路,也為別人當一盞明燈。後來我卻得知,不是每隻螢火蟲都能發光,只能在黑暗中依靠別的螢火蟲的光摸索、飛行。看來,我就是那隻不懂發光的螢火蟲。
在大學裏,我從不是位於上游的那批人,比起他們,我只勝在努力這一點。面對如一重山、兩重山一般堆疊繁重的課業,我都毫無怨言,只求在報告獲取自身的最好表現,儘管內心深處一直埋著那顆希望自己能發光、能被人看見、發掘的種子。直至那次,我才有了這顆種子終將開花結果的實感。
走出辦公室有好一段距離,教授的話仍迴盪在耳邊——「我想你作為我們學系的代表參與本校的論壇活動,圍繞『人生與理想』這方面分享意見。你若能抽空參與,便是極好的,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能力和表現。」……胸中像是有一群能鳥兒在叫囂,又好像有一股熾熱由下而上充盈了我的經脈。這就是被人肯定的感覺嗎?
被委以重任,我決不敢懈怠,經歷幾天夜以繼日如上陣前磨刀弄槍的準備,耗費了數不清的紙張與墨水,撓下了一手又一手的頭髮,透過浴室裏的鏡子也不知觀看了多少次不堪入目的講話;然而心頭總似有大石壓著,手上總是戰戰兢兢。第一次走出自己專業的象牙塔內,面對不熟悉的人,做尚算見長的事,這時的緊張與膽怯已遠超一開始的受寵若驚。我不禁思考,自己的能力真的與這份工作相稱嗎?我能成為一個耀眼的人嗎?
演講廳遠比平日的課室要大許多。儘管我不止地在內心以「平常心面對」鞭策自己,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站在千人之前,由內在的臟器,至外在的皮膚,都不受控地顫抖。我似站在峭壁之上,正面迎接海嘯來臨。果然我還是那隻終被巨浪翻沉的小舟。
我強行把看不見的鐘擺煞停,將所有緊張與震顫咽至腹中,扯開被絲線緊緊纏著的嘴唇,艱難地從聲帶發出聲音——「大家好,今天我想與在座各位就『人生與理想』這主題展開探討,不知『理想』於你們的意義是甚麼?或者說它們對於你們整個人生的意義是甚麼?……」張開口的一剎那,似是吸了一口仙氣,感覺原來腳下快要散架的獨木橋忽然變成廣闊的道路,逐漸趨向平穩,如有神助。
此刻的我,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是舒適的,是溫暖的,只有我與面前的觀眾,一切的顧慮與膽怯都被撫平,瘋狂抽動的心臟終於消停下來。我打開以往被怯懦緊縛著 的內心,將裏面的心血與記憶融進白紙黑字的講稿中,以嘴巴為河道,傾瀉、澆灌給眾人。
「只要我們懷有一顆堅定的心,展望遠大志向,且不懈勇敢實踐、奮鬥,一朝定能達成理想,於人生的里程碑看完於雨後藍天浸染的明艷彩虹,謝謝大家!」語畢,胸腔卻仍有熊熊燃燒的火焰往上衝,腦袋似遭到一番又一番的浪潮拍打,耳邊是無休止的耳鳴,我也有讓人亮眼的一面!但等到這些都漸漸冷卻在空氣時,預想中的掌聲卻沒有到來。
我很納悶,明明沒有出錯,為甚麼不像其他人一樣有掌聲呢?而在我腦海捲起風暴之時,雷動掌聲才姍姍來遲,將我從兵荒馬亂中救走。
我猛的抬頭,燈光重新亮起,才看到那些我以為駭人的眼睛,都散發著一股我從未敢覬覦從別人處看到的,對我能力的認可,被我說辭感染的驚艷。驚喜的同時,我也深信,是我的勇氣和努力推使我在黑暗中向前邁進,找到光芒。
現在,我感覺面前明亮的演講廳變成了一條寬敞的康莊大道,散發著耀眼的動人金光。
我曾以為不是每隻螢火蟲都能發光,但原來我又錯了,他們只是需要時間。只要等待,終能發出照亮自己與他人的光芒,因此,我不平凡,也沒有誰是平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