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舊地

伴隨著陣陣涼意的假期終於使我在百忙之中抽得寶貴的時間前往充滿回憶的那座小小的,古老的縣城。因連軸投身於學習中的我不僅身體在這一刻得以放鬆,緊繃的心弦也終漸漸鬆馳。

這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我又回來了。青白石搭建的屋頂,白牆在歲月的沖刷裡擁了細細的裂痕和一塊塊的棕色斑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雨後的秋天將泥土的氣味收集起來,讓空氣都充滿了草地的清香。一排排高低不平的房屋沿著婉蜒曲折的泥土路延伸至視野難以看清的濃濃白霧裡。我心裡暗暗感慨,還好都沒有變,仍然像回憶裡的那樣遠離大城市的喧器。「銀杏樹」一個金黃色的巨大影像在腦海中浮現。對於這位無比熟悉的朋友,我的心情,更加開朗,滿懷心切得想與之會唔了。

我向滿是濃稠的黑白裡走去,約莫不久,我到了。那原本應有一顆參天大樹的影子卻消失了,只剩下光禿的樹樁,如同在風中微弱燃燒的殘燭。高亢激昂的心在看到孤單的樹樁的那一霎那被抽走了跳動的全部力氣,停在了嗓子眼,震驚,不解通通擁上頭。我一下子愣住在原地,實在想不出這老朋友,變成如今的模樣。明明在許多年前的秋天,它那金光閃閃的葉於還撫過我的臉龐。

「英秀,快來玩啊!」帶著奶聲奶氣的聲音 我站在被龐大葉子摭攏的樹陰下向我最好的朋友招手。「來了,來了」英秀興奮得說道,並將手中的跳繩給了我說「又是在這樹下玩」「可不是嘛,秋天的樹底下最涼快了」兩個小女孩便咯咯地笑了起來,在金色的巨大陰影下;在伴雜著「閃片」的微風裡揮舞手中的繩子;玩得滿頭大汗時,我與英秀便會在銀杏樹的四周將隨風飄落的扇狀葉於聚攏,拱成一個金黃的大葉子堆,再直挺挺地倒下去,刷,樹葉堆被兩個身影壓住,也有邊緣的落葉再度飄起。兩小小的腦袋互相靠住,葉縫留不住的陽光就這樣隨意地,灑在我們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形北成光斑。目光所及之處,是搖 曳的黃金扇子,是一出秋天舞女們準備的扇子戲,嫩黃麗,鴉黃的,還有奶黃的。身下是柔軟舒適的黃色床單。以地為床,以天為被,我們似乎已身處一片 金色的暖洋裡,像一片隨風舞動的葉,像接受陽光洗禮的浪,逍遙,自由。又一陣風吹過,銀杏的葉子好似聽懂了風的語言,停駐在我臉上。我轉向問英秀:「你說,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嗎?」少女的杏眼笑得眯了起來,帶著輕輕的笑說:「當然了,我們一定是最最好的朋友了。」聽完,我也咯咯的笑了起來,拿著樹葉騷擾著英秀。兩個身影便在樹底追逐打鬧。對著陽光,伴著沙沙的樹葉舞動的聲者。童年裡純真的友誼,在金色洋流中的一塊土塊悄然長成一顆幼嫩的綠芽,在將來也會像縣城的銀杏樹一般,長成參天大樹。

又是微涼的風,我的思緒才得以平靜下。來我走近那大禿禿的樹樁,手,慢慢撫上了那粗糙不平的表面,坑坑窪窪的紋理刮蹭著我的手指,指尖感受著雨後留下的濕氣。眼睛,看到了那一圈又一圈環繞的年輪。那滿實的線盤繞著,細數著它的歲月。同時那些年它看見的,我與英秀在樹下許下的承諾。多麼天真的歲月啊。情緒像沒有阻攔般的驚濤海浪,將要把我沖倒。手,又撫上了環繞著的線。象徵著我與她的友誼之樹,就這麼倒下了。哀愁緊緊地籠罩著我讓我些許喘不過氣來。

「哎呀,這不是一心嘛」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哀愁築成的密室。是賣烤地瓜的念慈婆婆。我與英秀是她老主顧了,時不時的在銀杏樹下,我與英秀會靠在粗大的樹幹上,吃著婆婆賣的烤紅薯。念慈婆婆的臉上也像年輪那樣多上了幾條皺紋,只是那彎彎的眼眸令她好像永運充滿著陽光附於的晴朗。她樂呵呵地說:「真是好久不見啊,幾年前我還成日看到你與英秀在這玩呢」老人的話又勾起我的情緒,不免歎了一口氣回道:「許久不見,您還是這麼有活力,只是這樹太令人難過了。」婆婆顯然也些許不知所措,眨著眼睛,從那鍋裡拿出紫皮紅薯遞給我,緩緩地說:“「唉,看著你們在樹下玩的日子,吃著我的烤紅薯的日子可過得真快啊」我看向婆婆,發現她的眼睛也濕潤了。「但人嘛,總要向前看不是?離別的戲碼在這上演了多少回,就像這樹,我,還有所有的一切」我摸著手裡的地瓜,聽著奶奶的話,心裡寒風蕭瑟的凍土在漸漸變暖。婆婆頓了頓繼續說:「重要的是,你擁有過它帶來的美好,然後朝前看吧。」我重重的點點頭:「謝謝你啊,念慈婆婆。」並剝去紫色的外皮,朝著濕熱的橙色餡料咬去。

嘴裡的甜散開,暖流隨著血管流去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拔開了心中的陰霾,陽光也拔開厚厚的雲層,光,又酒落在我身上。小口吃著金黃的紅薯,如同和英秀在樹下時,又依佛置身於金色的洋流中了。就像念慈婆婆所說,感謝過去給予的美好,然後充滿陽光賦予的朝氣向前進發。吃完地瓜,我向婆婆道了謝。心,又富有節奏地跳動。我從口袋掏出手機找到通訊錄裡英秀的名字,這才驚覺因為繁忙,我們,竟許久未見了。我心中湧出無限的感慨,並向英秀寫下相約的信息。樹亡,但友誼卻依然可以長存。

雖然有些事物已然逝去,但是只要我們實充滿著光,未來都會似銀杏樹一簇簇的黃,似陽光般的亮。我笑了笑,正如來前一樣,心中又充滿著激昂。


林翼勳博士評語

景物雖有改變,卻未碍舊日友誼,內心充滿期盼。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3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