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們，即將到達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火車上的廣播似乎由清晨起便沒有停過，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終於盼來了這期待了十多小時的話。拉開包廂的門，從車窗外望去，從眼前溜過的，是似曾相識的街景，是不能磨滅的往事。

走在思歸心切的人群裡，我似乎也生起了一種回家的感覺。畢竟這是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雖然只有短短兩三年，卻是此生難忘的。身處的火車站雖不再是昔日的白牆黑瓦，卻依舊車水馬龍。

「小姐你是外地人吧！來旅遊嗎？」計程車司機的發問不禁令我語塞。是外地人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雖然外祖父母選擇到此地札根，卻也只能算是歸國華僑。雖然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卻不是土生土長。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若是要練一腔流利的方言又語，卻是綽綽有餘。而此刻，我收起了幾乎衝口而出的方言，只答了一聲「是」。計程車司機聽到後似乎很高興，開始熱情地為我解說沿途的風景。

車窗外的城市，早己不是記憶中的小城。一座座摩天大廈拔地而起，商店林立。昔日的街道還在，公園還在，城市的發展帶來了繁榮，帶走了昔日的那一份閒適。

撥了通電話給還在這城市的親人，決定先到阿姨家探望一二。四周的建築物還是老樣子，旁邊的電影院，不遠處的市集、証券行……一切都似乎與離開的時無異，卻又有些什麼東西在悄悄地改變著。

阿姨家中室內的擺設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深綠色的牆、古色古香的上鏈大鐘、玻璃框子裡的山水畫、搖搖欲墜的吊扇……牆畫上的七色貓兒用牠們那雪亮的眼睛注視著來人，想要從他們身上看出歲月的流逝。

陽台上的躺椅已被劃上歲月的痕跡，坐上去吱吱作響。不遠處的一片平房似乎還未受到城市發展的破壞，還保留著它原本的紅磚黑瓦。「想看的話現在要多看幾眼了，明年這一片便要拆了。」我不禁惋惜，現在那裏還能找到這種舊式平房？那裏還能再見昔日在巷子胡同裏穿梭的日子？怕是不能了！「這樓下也準備要拆了，改成行人專用區，只是日子還未落實。」記憶中，這是整個城市最興旺的一帶。陽台下的世界，白天裡是人來人往的市集，夜裡是不眠的夜市，白天店鋪各自各播放著流行曲，偶爾夾雜著顧客討價還價的聲音，鏟子和鍋子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誰也不曾想過，這維持了數十年的面貌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喵」的一聲，把我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隔壁的貓兒從牠家的陽台跳了過來。「沒想到牠還在呢！」當年就是這隻貓將我剛提回來的蟈蟈叼走了。沒想到已經這麼大了。「是啊！都還在。」從阿姨的話裡，不難聽到一絲無奈。外祖父母被接到南方的海邊去了，身邊的人陸續離開了，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變了，自己也打算搬到外地去，這怎叫人不無奈呢？

「嗚」，艞的鳴響聲從遠處傳來。向西邊望去，是筆直的濱江大道與瀼滾滾不盡的長江。我想，也許回程的時候可以嘗試乘船而去，看看唯一不變的，是否那長江水；聽聽船上的廣播，告訴我終點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