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告別

我想要你如驕陽般燦爛,沒有任何陰霾的阻擋,閃耀在這美好的世界上。

「家寶,你要不要試一下報名這一屆的學校的歌王爭霸比賽?你唱得這麼好聽,肯定能拔得頭籌!」一下課,一心就來挽著我的手,興高采烈地指著剛貼出來的海報,嘴角下意識地向上揚,我順著她的話開玩笑:「可不是嘛!我要是上了還有他們什麼事兒,全給我讓道!」一夥人被我逗得忍俊不禁,笑個不停,我自然也在笑,目光卻停留在那張印有報名方式的海報上,看得直勾勾的。

「我想要⋯⋯」

「可你行嗎?」

多少次了,每當我想爭取一個機會時,我的大腦總是會出現一個另類的聲音,從一眾的鼓勵重脫穎而出,尖叫著警告我,「危險!你可能會丟臉!」這是無法令人忽視的存在啊!以至於我被控制著,沉默著看著別人寫上自己的名字,拿著麥克風一展歌喉。

在台下的我,好像這個時候才得以被鬆綁,可隨之而來的又是理智的責怪: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就不能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嘛?你到底在怕什麼?在猶豫什麼?面對著排山倒海的聲音,我甚至無法開口說出:「下一次我肯定可以!」即使這世上真的有後悔藥,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事件不斷地重演。

內心的膽怯恐懼不停地抑制著我想要爭取機會的渴望,於是各種失敗的感受就又將我淹沒了。好吧!我再次被心理的念頭擊潰。 我厭惡自己怯諾和軟弱,我內心不斷地質問自己:為什麼不爭取?為什麽覺得自己不行!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它似乎要和我對抗到底般,腦海裏開始展示從小到大的,尷尬的,上不得台的片段:唱歌到一半突然一直打嗝,幼兒園畢業典禮踩到裙子摔了個狗啃泥,用英文作匯報時的磕磕絆絆,是剛來香港是聽不懂粵語的迷茫⋯⋯你再細看,鏡頭一轉,是哄堂大笑的陌生人!拿著手機拍下了他們認為所謂「好笑」的一幕幕,是畢業典禮台下鴉雀無聲的鄙夷和同學的譏笑的神色,是匯報上老師的皺眉和其他人哄堂大笑的奚落,是語言受限的困擾,在本地人一臉疑惑善意勸我不如講回母語的「遷就」,我輕聲地道歉。

「對不起!」

揭開名為「不自信」的遮羞布,我所看到的,是傷痕累累,懷裏緊緊抱著「回憶」不撒手的一個個自己,怎麼會在這兒?我以為你們早已消融在時間的長河,為什麼在這兒?最不容易被察覺的地方,是要躲起來療傷嗎?怎麼還在這,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了。

「十幾年了,你還不打算放它們離開嗎?」憤怒早已消耗殆盡,靈魂深處的質問便如山林敲鐘,余震迴盪在整個心房,他們身上的傷痕從何而來?來自於我日復一日給自己鞭笞,不是他們自願出現,而是我執意不肯遺忘,強硬地告訴自己:這就是你,只會失敗不會成功,彷彿這樣,我就能提前預知自己的命運,然後心安理得的勸退自己,繼續當個縮頭烏龜,沉溺在習慣的痛苦中起碼容易過跨出新的一步,不是嗎?

是的,可你不能這樣,你也不想這樣,倘若你真的想放任自己沉浸在過去的失敗中,那麽你也不會對明天有所期待;倘若你真的認定自己的失敗,又怎會對掌聲,鮮花和輸贏抱有渴望;倘若你真的不在意,現在你應該若無其事地忘記這一場對峙,回到那死水般的生活,在每次做決定的時候再上演一齣「我與我那分不開的懦弱」。

不,你不想的,我了解你,今天,就跟懦弱告別吧!

我彎下身子,靜靜地看著那個幼兒園的我,回憶那天的我,膝蓋上仍有擦傷,可那時我的臉上卻洋溢著微笑,「耶!畢業啦!晚上有大餐!」睜眼,再看那天英文匯報的自己,磕磕絆絆是因為自己挑戰脫稿,老師皺眉則是因為有人沒有認真聽講:再看,當我已經能用粵語完整說出一段話時,老師的誇獎和同學的掌聲響徹班房,理應震碎那些該死的敏感與自卑。

你看,人總是這麼神奇,充滿美好和希望的回憶需要細品才可悟出,滿足痛苦難過的一瞬卻在心底永藏,每天都要拿出來品味一番。生怕自己忘記。

扔掉它們吧,我的意思是說,與它們告別吧!它們的存在,是在昭示著人生之路中有著酸甜苦辣;是告訴你,人生浩瀚,它們不過是過往雲煙,是讓你變得更加堅強、真誠、強大的養分。可你不要回頭,不要因為讓過去的幾個瞬間牽絆,不要停留,請繼續向前!彼時,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那會是你最美好的青春寫照!

所以請你再勇敢一點、再堅定一點!共你想做,山無遮、海無攔,共你想闖,放手一博。

我誠心的和過去的自己告別,再次上路,我已丟掉昨天沉重的枷鎖,迎接我的將會是嶄新的旅途!

「家寶,又有比賽了。這次你⋯⋯」

「我已經報啦,看我大殺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