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裡安安靜靜的，班長站在台上，吟讀出三年以來於就讀期間深刻的記憶。我看著隔著一座位的班主任，心裡堵得慌：「老師，別哭。」

「吊蘭投在地上的樣子曼妙修長，還有您拾著滿袋糖果的手掌……」班長的聲音那麼輕，像雪山上安睡的冰。噢，糖果啊，那天是聖誕節，每個同學都在抽屜裡找到了很多。我知道是老師你放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了，你還叫我不要聲張。你知道你笨拙地把粗短的指頭豎在唇邊的樣子有多好笑嗎？我卻笑不出來了，現在。

「深夜在燈下的備課，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卻無處分享……」誰寫的詩讓班長唸的，你知不知道老師忙到拂曉都曾有過，你沒看到他在網上發佈家長信的時間嗎？旁邊的人都用驚詫的目光看我空自憤慨。

「旅遊大巴奔馳著，冷氣穿透不了大氅……」哎，對哦，我們校外活動回來時日薄西山，班長睡著了，一臉倦容。我們看著你脫下外套，只著單衣，扎它蓋在班長身上。那一瞬間我竟有點小妒忌，還好沒有人發現。一陣抽鼻子的聲響，我嘆氣，遞去紙巾：「老師你哭的樣子醜死了。」

是你嘔心瀝血、費盡心思教導我們；是你發燒四十一度還在給我們上語文課；是你在全校停電的夜晚開著車燈送我們回宿舍，佔地幾十畝的校園沖淡了夜色；你在哭甚麼啊，學生籃球賽慘敗後我們東山再起，你都沒有喜極而泣，班長唸首長詩你就淚流滿面。

不就是畢業，我們給你唱首歌好了。

「再一次全體起立向你致敬，再一次聽你說同學們請坐；再一次安下心來回答你的問題，再一次大聲唱起畢業的歌……」

全體致詞：老師，您的教誨永銘我心，師恩山高水長，畢生難忘……

我看見你背過身去。

我看見你淚眼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