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播放着今年一部話題性電視劇《蝸居》。
「如果我們可以像海萍和海藻一樣有新屋居住就好了。」小女兒嘉嘉說。
「就是嘛……我們這間屋面積小、環境差劣、交通不便已不在話下,設施又不足,座向又不好。不說這個了,在下大雨時候,水又潲進來,弄得牆身都發了霉,要修理又得花費。哎,要不是我們沒有錢,我想爸媽也不會選這個蝸居了。」大女兒妮妮嗟怨。嘉嘉又附和:「對呀……如果我們有錢的話,大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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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妮妮已說了這話不下數十次,而每次嘉嘉總是積極地加以附和,並且幻想她的理想家居的樣子。雖然我和妻子已聽了十萬遍,但每次聽到時,心中總不免一酸。沒錯,我們是窮,買不起私人住宅,只好住在荃灣區的唐樓,每天上落步行七層樓梯,晚上還要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得睡不着。但是我倆夫婦倒認為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地活在一起,甘苦與共就已經足夠,根本不用理會住的單位是否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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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客廰裏傳出兩把歡呼聲﹕「太好了,政府決定要收回這裏重建,我們有機會搬新居了!」看見新聞報導圖文並茂地報導,我的心底裏不禁湧出了不捨之情,畢竟我們一家在這裏都住上了十多年,一下子要搬離這裏,怎能不泛起這種感覺?這時我倆夫婦對望一眼,熟練地牽着對方的手走到街上懷緬一番。
一踏出家門,我們便遇見住在樓下的張太太。她對我們說﹕「梁先生,梁太太,你們好。我剛要找你們借老抽,我的剛好用完了。」臉上卻露出了難為情的樣子。我的妻子說﹕「不要緊,大家都是十多年的左鄰右里,也很熟絡了。你自己到我的廚房裏拿吧,另外請替我們關門,謝謝你!」說着拍了拍張太太的肩膀,繼續下樓去了。
下了樓,我們在街上漫步,這時正值夕陽西下的時分,我倆看了看街道的兩旁。小辦館裏沒有客人,東主一如以往地一邊聽着收音機,一邊閱報。一抹夕陽微微揮曬進去,卻顯得落寞的感覺﹔那一邊的街邊食檔裏,街坊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這邊的一群男食客大談足球經,談論着這屆世界盃是西班牙還是荷蘭的天下,這邊的一群女食客則在一邊算着今天的麻將戰績,一班談着街頭張三和街尾李四的是非,煞是熱鬧。我倆看了看兩旁冷清和熱鬧的對比,又想起這裏快要清拆,這個景象將不復見,卻又不禁感歎起來。
我們走到街的盡頭,那是一間小型的鐘錶店,我送給妻子的第一隻手錶便是在這裏店舖購買的,所以這店子可算是見證着我倆戀愛的滋長。恰巧妻子的手錶不太靈光,我們便把它拿到鐘錶店去修理修理。店內只有一位伯伯,想必是十多年前的那位五十來歲的店東吧!他以親切的語氣招呼我們,並熟練地拿起工具來修錶。期間,老伯感慨道﹕「唉,我這錶店在這大廈落成便開業,數十年看着這區發展,想不到今天也得看着這裏老化,要跟它說再見。哎,人也老了,我們這般微小,怎能敵過這時代巨輪?」說完,我倆的心裏百感交雜,久久不語。此刻,心裏忽地想起了幾句歌詞,是感慨,是歎息,是無奈。
「忘掉有過的家,小餐枱、沙發、雪櫃及兩份紅茶……」──《囍帖街》謝安琪
「風雨急,歲月趕,每滴光陰一額汗。」──《時代》古巨基
「天天迫我上路,天天迫我進步,難避免捲入時代太恐怖。」──《時代巨輪》陳奕迅
夜幕降臨,回家的路上,我倆在想,既來之則安之,雖然捨不得這裏,但所謂「白衣蒼狗多翻覆,滄海桑田幾變更」,這正是時代的興替、新陳與代謝。與其緬懷過去,不如向前看,展開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