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蹤我。連續三天了。
我裝作鎮定,虛張聲勢地捏一下握頭,希望關節發出「咯咯」聲。但可惡的,全身骨頭像被調校了靜音,任憑我怎樣努力也徒勞無功。
汗流浹背。不知道是太陽太猛烈,還是內心被點燃起的、一絲絲的恐懼,化作了汗珠。
還是我有了思覺失調?不,不是的。我肯定那個渾身煙味,面帶詭譎微笑,高度在180左右,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在跟蹤我。
我走進圖書館,走過一個個書架,靠牆坐下。那個男人竟也跟著坐下,垂頭,長及肩膀的頭髮蓋著陰森的眼睛,卻蓋不住他陰暗的氣息。
先生,這裏是童書部,你一身黑社會打扮,在這裏呆坐幹什麼?
更不用提他偶爾投來的奇怪眼神。
我相信如果我和他四目交投,我會馬上因驚慌而心臟衰竭而死去。
他沒有可怕的紋身,也沒有一條傷疤,根本就沒什麼好怕。你也許會這樣說,面帶不屑地。
我想,只是我心中的恐懼和想像大可怕,太強大,迫得人寧願死去也不願去面對無形的驚悚,僅此已己。
肉體的折磨,和精神的折磨比較上來一毛不值。
我忍受不了自己的想像,站起來想回家,他又跟著我站起。
現在的跟蹤都是這麼光明正大的?是我落伍了,還是時代步伐太快?不過反正我也不關心這個骯髒的社會。即使我有什麼事,他也不會理會吧。我不斷胡思亂想,一邊逃奔家。家?只是旅館而已,容我暫時稱它為「家」。
糟了!是屋村那人煙稀小又偏僻的樓梯,我走錯慣走的小路了!
只見那人詭譎的微笑漸大,被風揚起的頭髮像毒蛇一樣緊緊在後追著。
我像是無處可途的白免,被獵人緊緊盯著。
一步步迫近。十步?八步?還是只有五步?
樓梯頂端看來遙不可及,濃重的陽光灑在身上,侵蝕著視線和心靈。
「你……想怎樣?」我以為自己能保持鎮靜,但顫抖的聲線徹底出賣了我。
只見他悠然地點起煙,呼氣,狡猾如老鼠的聲線飄散在煙中: 「小朋友,這是拐帶你懂嗎?」
混濁的煙味籠罩著我的理智,一切言語已失去意義。
拐帶。
層層疊疊的恐慌涌上心胸,我有點喘不出氣。
令人絕望的痛苦。
「不,我……」一切也只是夢。對,是夢。媽媽,請你在夢中告訴我,這是夢。
「拐,拐帶……是自願的。」我逃避著他的目光,卻逃不了千瘡百孔的心臟鳴動聲,刺耳的快要震穿耳膜。
他從破爛的衣袋拿出一條銀光閃爍的項鍊,是一個相框狀的項鍊。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僵立原地。為什麼,項鍊在他身上?
「你應該清楚你只有一個選擇吧,除非......你不要你媽媽了。」他露出討厭的笑容,狡笑著把一早預備好沾上迷藥的布向我逼近,「以防萬一,以免你掙扎,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我不能思考,又或是,不想思考。
很清楚,這不是一道選擇題。
我的口鼻被布捂著。
我看到他的雙眼了,像蜥蜴的眼睛,一雙陰暗得像黑洞的眼睛。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因驚慌而心臟衰竭而死去?為什麼不讓我就這樣死去?
我彷彿也被吸進那雙如黑洞的眼睛,融為一體……
那張詭譎的面孔和微煙朦朧得像是虛假存在,但很遺憾……這……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