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是我長大的地方, 每天下課回到位於渣華道的家前, 我也會到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吃個免費的下午茶. 爸爸是那兒的老闆, 每逢我背著書包走進去, 他總已經預備好一份親手做的三明治, 和藹可親地說:"累了, 吃點東西吧!"
不知道是我肚子真的太餓, 還是以為這是必然的, 就是從不肯跟爸爸說聲"謝謝". 雖然如此, 爸爸總是帶著微笑地給我喝的--春天的新鮮豆漿, 夏天的冰凍可樂, 秋天的柑桔蜜糖和冬天的熱朱古力......
想著想著, 媽媽的樣子漸漸出現在我的腦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一位秘書, 做事總十分快, 有時候還給人太衝忙的感覺. 雖然她從不說累, 但由她的臉色可見, 她真的很渴望一個優遊自在的假期. 每天下班時, 我已食過晚飯, 正觀看九時半的劇集. 媽媽每天回到門口前, 也很希望聽到一句 "媽媽會來啦?餓不餓?" 可能只是一兩句, 也許就給她每天一個希冀.
可悲的是, 十多年來她每踏進家門一次, 就要失望一次. 我老是裝得很冷漠, 不去理會她. 即使她刻意高聲說"回來了!" 我也頂多報以一聲"哦", 然後繼續我看電視, 溫功課, 說電話的夜晚. 偶爾爸爸會忍不住說我幾句. 說我不關心家人, 只顧朋友, 又會說"難道長大了一點兒就不用理會我們嗎?!"
起初, 我也會敷衍叫聲媽媽, 然後繼續聽爸爸一直說我甚麼甚麼, 直至媽媽出口調停. 後來, 我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 有時還故意不回, 覺得自己長大了. 我知道他們十分擔心我, 我知道自己有時令他們十分怒, 我知道他們十分容忍我, 我知道我還欠他們很多很多句對不起.
但我從沒有勇氣向他們認錯, 直至兩年前, 在機場往曼徹斯特城的閘口外, 我第一次向他們說對不起. 我們擁抱了一會兒, 雖然只是短短一會兒, 但每當我在這裡獨個兒感到寂寞孤單時, 就想起與在地球另一面的兩位至親的一抱, 想起小時後住在舊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