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夜闌人靜的晚上，密佈的烏雲將孤星與明月一併吞噬。

我們還應該繼續革命嗎？

「校長顯然早在我們找他的時候，已經知道革命的事，而黃老師的嫌疑是最大，因為她遺失了的項鍊，就在外面的盆栽當中。那當然告訴校長這件事的，也就是她了！」弘基激烈地說。而從表面所有證據來看，黃老師的確最有機會是幕後告密的那個。

「可是，我仍然認為事情未必像我們想像中簡單。對了，雅欣，除了你和黃老師之外，到底還有誰有天台大閘的鑰匙？」俊杰依然抱著懷疑的態度，他始終認為告密者未必一定是黃老師。

「除了我和黃老師，應該工友們也有的。」他們的注意都落在我身上了，我再想一想續道：「而校長也應該有吧，始終學校是他管理的嘛！」我想不只我和黃老師才是管理天台的人吧？工友們負責清理校園的工作，而校長呢，則是管理整間學校的人，他們也應該擁有一把天台大閘的鑰匙。

「那麼…你們認為校長聽見我們討論的整個計劃的機會率有多高？」俊杰一臉狐疑地提出這個問題，那刻我有點晴天霹靂：「我從沒有這樣的想過！但卻又快又並非沒有可能。」從弘基的表情看來，他的反應跟我也該大致相同，但同時他卻理性地提出了一條問題，讓這一段討論歸回原點。

「那盆栽上的項鍊又是怎樣來的？」

這一晚，我們最終還是沒有解決過任何一個討論過的問題，也沒有新的革命行動。本以為計劃應該很順利，但卻早一步就被洞悉一切，這樣的確將我們的意志打沉了。雖然沒有人提出過放棄革命，但從弘基和俊杰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卻一直流露著充滿挫敗的感覺，心裡也許打過放棄的念頭了。

在回家的路上，那微寒的風沒法吹走我不斷的思考。「到底我們是否應該結束這一場看來已經徹底失敗的革命？」這已經是第二十三次出現在我腦海的問題。校長口裡說會考慮我們的意見，但只也不過是膚衍我們的說話。可是當我想起這年來所受的一切，那些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活動，卻讓我覺得無路可退。既然已經開始了，就應該繼續吧？

「請覆電！緊急！」手機的短訊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份外刺耳。是弘基的短訊。

我們三人在分別後十分鐘又再聚在一起，這次在我家樓下的便利店。我和俊杰早就到了，沒有說些什麼話，只是靜靜的站著，也許大家也太累了。

「俊杰！雅欣！」弘基氣來氣喘的跑過來，氣氛頓時凝重多了，而我和俊杰也同時注意到弘基手上那封白得刺眼的信。

弘基從那已經開封的白信封中抽出裡面的信，那些微微的摺痕讓我好不安。我趕緊從他手上搶過那封信來。

信紙上那些工整的字跡，字裡行間充斥著的話，讓我們的心也幾近停止跳動了。由激動到挫敗、漸露曙光到走回谷底、到現在是內疚，沒有什麼能比這樣的心情更忐忑。

「弘基、俊杰、雅欣：

這一年來辛苦了！也許我帶來的一切讓你們無所適從，亦令你們的工作量大增。我知道這年來你們所背負的壓力並不輕，我也很痛心看見你們三位優秀的學生不斷被工作壓力擠壓，學業或許受到拖累。但出奇地我卻看見你們不屈不撓地完成所有活動，一次又一次展現出你們的領導才能。

這一些活動，最終目的是希望發掘你們的潛能。我很高興能夠看著你們從活動中不斷學習和成長，也希望這年來所承受過的壓力和在活動中學習到的技能能使你們終生受用。

我走了，明天我便移民到外國，不能再做你們的老師了。或許你們不會懷念我這個大魔頭，但我卻會永遠記得你們三位優秀出色的學生！

共勉之。

黃老師」

這晚，我沒有睡好，想必弘基和俊杰也同樣在床上輾轉反側。那封信讓我們十分內疚，心情也七上八下。

回想起這一年，我們的確成長了不少。這一年的忙碌讓我們慢慢的成熟起來，處事也日見圓滑。縱然那些日子很辛苦很難過，但我們也有樂在其中的時候。想著想著，想起我們在黃老師背後罵他是大魔頭、壊女人，就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內疚。為什麼要在她離開的時候才明白她對我們的一片苦心呢？

「俊杰！弘基！」晨曦的陽光帶來暖意，我跑著向遠處的他們揮手。他們的微笑讓我想起從年頭開始的那一連串的活動，我們之間的友誼就建立起來了。辛苦和壓力的背後，除了日漸長大和成熟的我們，我亦換來了兩個摯友。

今天，我們放棄了革命。並不是因為失敗而放棄，是因為我們早已經成功了。

放下心頭大石，天空好像更寬闊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