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着玻璃製的希望,邁着熟悉的步伐。「家」就在不遠的前方—一棟純白色的大廈。
走進大堂,踏進升降機,每走一步希望就好像從我手中溜走一步。推開大門,不出所料地一男一女就在大廳。聽見聲音,他倆回過頭來,臉上是多麼真誠的笑容,二人四眼卻毫不掩飾地緊緊盯着我的右手。不,是我右手中的那一張……滿滿都是數字和等級的紙。
一眨眼間,他們就曲膝撲過來搶奪那張一文不值的紙,但卻嗚嗚的低聲號叫,毫不掩飾聲中的歡欣之情;我失手把希望跌得粉碎。
我抱着緊餘的希望碎片,凝神看着他們;不過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他們正眼也沒看我一下。
苦澀於瞬間侵佔我的臉龐,與憤怒鬥個旗鼓相當。
我閃出門外,輕輕把門關上。
這不僅是要把門給關上,更是要把他們的回憶給好好鎖住。
我從小就喜歡繪畫,還記得有一次我一派天真地,把被老師大大讚賞了的一幅畫帶回家,滿心以為他們定會……
誰知滿腔熱情遇到的,卻是冰冷徹骨的銅牆鐵壁。
「哼,這樣的畫有什麼用?能糊口麼?」爸毫不在意就把它隨手揉成一團。他卻不知道他所揉成一團的,還有我的心。
我囁嚅着,還想他再仔細看看。
「唉,為什麼你總是這麼不珍惜你的前途?你這年齡就該好好讀書,繪什麼畫?」紙團隨着他的動作,「噗」的一聲,成為了垃圾的一分子。
他隨手拋棄的,不只是我的畫,更是我的自我、夢想與心靈。
我坐在遊樂場的一張木板凳,眼中的就只有獨自搖曳的鞦韆。以往新簇簇的光輝已經走失了,鐵鍊被滿佈全身的鐵鏽纏得動彈不得;膠造的坐墊給劃上了幾道不會癒合的傷痕,洩漏着它極力隱瞞的秘密,不過路經的行人看見的,就只有它偽裝的安靜忍耐罷了。
只有我能看穿它的面具,亦只有它能看穿我的。
自從不能再畫畫後,我就再也沒來過,因我本來到這裏的目的,是要畫那夕陽,想把它最漂亮的一面保留下來,諷刺的是我不自量力,連自己純樸的一面也都丟失了。
現在的夕陽,早已褪色了,根本一點也不美。道道金光照到我身上,我的手早已忘掉與畫筆耳鬢廝磨的感覺,反而引起我心中的空虛蛻變成一條蛇,嘶嘶地噬嚙着我的心。
我照着習慣,從袋中拿出一枝大麻來抽,彷彿就回到以前拿着畫筆的日子。
真想讓那兩個人看見我的模樣後臉上的表情。反正……
「我的前途早就給你們毀了,珍不珍惜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