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長劍和盔甲的故事。我是盔甲,而她是長劍。
第一次認識她是剛升上小學的時候。雙親離婚後,後父帶來了他的女兒。從那時起,那個比我年長三年的女孩成了我的姊姊。
她一向我行我素,直話直說。她率直的性格交到了很多朋友,也造就了很多敵人。
反襯著她的正是我。我並不是走不近大伙裡頭,而是比起一大群朋友吃喝玩樂,我更喜歡獨自一人。
小時有部遊戲機。
那都是毫不吸引的老舊遊戲,因為實在太古老了,朋友間熟知這些遊戲幾乎屈指可數。可是,我就只有這部遊戲機。
曾經玩過一角色扮演遊戲,開始時要求選擇配備,我要了盔甲。
「誰會選這麼遜的東西,是我的話就選這把長劍!你又是一味當着被動的角色啦!就是因為你這種性格才沒甚麼朋友吧。」」
坐在身旁的她說。
儘管有著大相逕庭的性格,我和姊姊非常要好。要打個比方,我們真的像是盔甲與長劍。從小姊姊就保護、呵護著我,為我這個不中用的弟弟分擔。
我們的境遇相同,大致是互相被拉近的原因吧。
我的爸爸是在外頭混,逃到了別的女人處;而姊姊則是媽媽看不起家中的經濟狀況走了。
因此從支離破碎的家中孕育出來的我和姊姊關係很好,畢竟大家都明白到家庭破滅的悲痛。
後來我逐漸察覺到,我們既不同,也很相似。為了保護自己免受傷害,每人都有各自的方法。我選了盔甲,把自己塞進冰冷的金屬,縮著身子任人捧打,反正無關痛癢;姊姊選了長劍,不管好與壞,一勁彎力向前方揮刀,回顧後方只留下血川,她停不下,否則就會遭傷害。
歲月往往自私的溜走,奪去人猶豫的餘地。在一個平凡的晚上,我忽然察覺到這件事。
寧靜的飯堂裡只有我和她。
「喂,我下個月會到英國作交流生,半年後才會回來。」
彷如一把長劍刺進心胸,我差點喘著口中的米飯。
「這麼突然?爸媽知道乎?」
姊姊望向電視,彷彿是眺望著記憶𥚃一個熟悉的國度。
「反正他們也不關心我。」
我也將視線移向電視,回憶起那個冬天......
媽媽和新爸爸又再吵架,那些聽慣的喧鬧聲和扔擲聲已沈到我的耳膜下。我只是坐在一角看著電視。
可是她不一樣,她反抗了,喝盡嗓門吶喊出來。「我不要,絕對不要」甚麼的。罵戦劃上了逗號,剩下的只是滲在電視雪花的盔甲和長劍。姊姊哭了,一向比任何人都堅強的她哭了。
我原本決定了不再流淚,要不是姊姊的影響,我也不會步她後塵。我們擁在一起,雪花聲中夾雜著哭聲。
「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當時沒怎麼去理解她的說話,只是深刻的記得姊姊懷抱中的柔軟和溫暖。
從那天起我和姊姊一向都互相扶持著,越過一個又一個難關。從別人的眼中,我們總是擁在一起,兩姊弟走天涯。
姊姊將會離開半年,我心裡動搖了。不捨?寂寞?這份空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只是,一直以來我們都在一起,我實在想像不到沒有姊姊的日常。或許我只是不肯承認,那份沈到心底裡的感情。
「不要死啊!」
我只輕慢的回了一句。
隨後那頓飯一直都是合着嘴吃的。
我回憶起了和姊姊一起的點點滴滴。姊姊很貪吃,總要到天涯海角嘗盡美食,尤其是甜點。可是,這樣的她卻吃很少。很多時候一半也咬不夠的東西便扔給我吃。那時我邊怨著沾了口水汚汚的,邊吃著街頭的甜點。我其實不太喜愛吃甜點,但是,我很喜歡和姊姊呆在一起。
雖然她口不擇言,又不體貼,但是姊姊對我很溫柔;在我失落的時候,能感受到她的溫暖。就像在那寒冬時姊姊許下的承諾般溫暖。
當年的諾言她一定忘記了吧。
我想至少在姊姊走之前,要確認自己的想法。
我進了姊姊的房間。
「甚麼事?」她躺在床上問。
「我有事想說......」
「難道想臨走前向我吿白甚麼的?」
我沒有作聲。
看到我羞澀的面孔,她會心微笑,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記得我們以前玩的遊戲嗎?我是長劍,你是盔甲。雖然合作起來看似易辦事,但是我們很容易就會波及到雙方,結果很多時後都全軍覆沒吧。越是接近對方,就越容易傷害到對方。大家各自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反而更顯有效。一個簡單的遊戲教導了我們這樣的道理,不是很厲害嗎?」
結果我還是沒説出自己的心意。我想,已經不用說了,就算用盡千言萬語,也用不完語言如此膚淺的東西來傳達。
可是,我依舊無法自拔。我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也很恨,為什麼我要被老天弄得如斯田地。可是,我實在沒辨法。
畢竟我只是盔甲,只能默然承受一切苦與樂。
我現在只能含淚進入夢鄕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