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暖陽照拂,我坐在窗邊,享受著愜意的午後。忽然,我瞥見了角落裡有一封信,白白的信封此時已然泛黃,我將它拿了起來,位於中間的收件人姓名亦模糊不清,但我仍然記得,這封沒寄出的信,是寄給我那早已離去的摯友。
猶記得那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下午,我走在街道上,太陽似乎要把所有東西燃燒殆盡。此時一陣涼風吹來,我連忙閉上了眼睛,一邊跑著,希望那涼風來得再大點。「啊!」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和我年紀相仿的女生,她本來就昏昏沈沈的,被我碰倒之後就更加暈了,我趕緊打了一輛計程車,將她送到附近的醫院去。
我坐在她病房外的座椅上,忽然一群醫生往她的病房走來,我的臉一下子就刷白了——不是吧啊sir,難道她病情惡化了?天啊,我幹了什麼,我又該做什麼?
正在我內心上演著一齣小劇場時,一位醫生向我走來,說到:「幸好你把她及時送到醫院來,要不然她就有生命危險了!」原來那個女孩有先天性貧血,剛剛被我碰到那一下令她受了一點皮外傷,血糖迅速降低,很容易有危險……後來的我不懂,也不敢聽,但我心中不免泛出了一種同情——像我們這個年紀,患了這種病,就代表不能上學,所以,她是沒什麼朋友的。正當我想著的時候,她醒來了,我徐徐看向她,黃昏的餘暉照在她臉上,就像一個荷包蛋,別說我的比喻不正常啊!但她的臉真的白的不正常,她轉過頭來,看見我之後,便變臉了:「就是你!明明我還有幾天時間在外面逛逛,你害得我提早回來醫院,天啊……」說罷,她竟哭了起來,我趕緊走進她的病房,和她道歉,不停地鞠躬,隨後我聽見了偷笑聲,抬頭一看,她居然拿著手機拍下我的「認罪紀錄」,一邊拍,一邊笑。我本來很生氣,但想了想,要是這樣能多補償她一點的話,那就拍吧。然後她竟然就此宣布:「你今天開始,就是我的朋友了,就當是你把我撞倒的補償吧!」
過了幾天,不知道是出於同情,還是她那氣勢洶洶的宣告,我還是去了醫院探望她,這次我們交換了姓名,因為她名字中最後一個字和一種樹的名字一樣,所以我叫她阿叔,而她叫我阿姨,因為是我名字的同音詞,從此,阿叔和阿姨相識了。
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我感覺到她是一個很能讓人親近的人,而她亦很喜歡我這個能讓她欺負的「朋友」,但她從未和我提起任何關於她的家庭和生活。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很快就相熟了,每當我陷入困境,苦苦不能掙扎,她總能給出中肯的意見;每當我取得佳績,她亦為我開心,每天去探望她似乎成了習慣,而她亦因我的陪伴而逐漸開朗起來。
又記得那天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因為她病情有所好轉,而且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醫生特許她出院一天,我和她逛了差不多半個香港,由天水圍的濕地公園,到人來人往的旺角,最後在醫院分別的時候,我們相約下次再遊覽那另外半個香港。
那是一個下雨天,我沒帶傘,倍感狼狽,匆忙之中,跑到了一家小店下避雨,「咦?那不是她最喜歡的乾炒牛河嗎?」「謝謝惠顧!」我把那份乾炒牛河收在我的手提袋裡,記得她說過她這個病不能吃油膩的食物,但她偏偏就喜歡吃乾炒牛河,「真香啊!」我不得由衷的感嘆,但「偷吃」的行為最後當然被醫生發現了,雖說沒有責罵,但他也哭笑不得,最後只好作罷。
我們走過盛夏,又走過寒冬,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你看,沒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我打算寫一封信給她,感謝她這一年來的陪伴,那可是我用了三天三夜寫的呢!
可平靜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正當我打算把那封用潔白信封包裝的信寄給她,打算給她一個驚喜時,一年前熟悉的場景又再重演,一群醫生護士往她的病房進進出出,我嚇怕了,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反應,作為她少有的朋友,我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等啊等,等啊等,燈熄了,醫生們的臉上灰沉沉的,他們對我說出了她的死亡宣判:「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一刻的時間無限短,又無限長,我的腦袋空白一片,就在前幾天,她才一臉期待地盼望著我為她準備的驚喜,因為已經很多年沒人和她慶祝生日了。
而她如今竟毫無徵兆的走了。
葬禮過後,回到家中,腦袋依舊空白,如同那封潔白的信。我不敢再看見它,生怕睹物思人,就把它放在了角落。
而如今它又出現了。
不知為何,我竟遺忘了其中的內容,基於好奇心以及對摯友的懷念,使我打開了那封早已泛黃的信,上面赫然寫著:「致我那像一棵樹的朋友——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