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上的有條繩子,拖著石頭,把我纏得緊緊的。我想掙扎離開,但是那塊石頭不允許我斬斷繩子。我聽話把刀子收起來,不敢忤逆它。
其實我是可以一刀砍斷繩子的但我猶豫了。
想放棄,我一度想過墮入海中的。
可人總是會捨不得一些微小卻溫暖的東西。
惠熙昌珉啊,還有父母。
突然想起伴隨我好多年的家人,其實他們一直跟著我,如影隨形。
想起恍惚中楓葉下漸漸變黃的回憶,夢回依稀中眼眸下緩緩掠過的笑容。
恍如隔世。
突然意識到那不是一般的海,那是忘川河。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回去那溫暖的地方,走回那康莊的道路。
不想飄入忘川,寧可拼戰繁華。
耳朵開始聽見說話的聲音。
「剛剛幫他洗胃,脫離危險了,應該過會兒就會醒來。」
我撐開眼睛,朦朦朧朧的看見白袍在眼簾下移動,是醫生。
「所以,他沒事了?」是希澈,他在和那個人說話。
我再次努力的睜開眼睛,終於看見了那個醫生。
「醒了啊?鄭允浩是吧?你一次性服用大量的『丸仔』,本來應該是死定的了。幸好送院快,幫你洗了胃,不過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他翻動著手中的白紙,厚厚的一大疊,是資料。「吸毒吧?照情況看你康復後必須做個全面性的檢查,順便幫你戒毒。」
「你是?」我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你的主治醫生金在中。」他繼續看著他手中的白紙,「你今年才二十八歲啊,怎麼就吸毒了呢?」
我躊躇著,不知如何開口。
希澈知道我不好開口,默默離開。
曾經,我還是個剛出社會的小夥子,年輕氣盛,事業有成。朋友都看好我能挺直背浩氣凌然的走,對我很好,總很照顧我。
可是我自投羅網的被繩子捆住。
那時抓了一個小孩,青春年紀。他被我審問時遞了一包白粉給我,他說我吃下了沒事他就認罪。
他嘲笑我膽量不夠,我一氣就吞下去了。
那時沒經過風雨,認為自己可以承受,我把自己套進繩圈。
從此萬劫不復。
「鄭先生?」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
他拿了張椅子在我床邊坐下,良久說:「我接過很多類似你這種情況的病人了。」
他語氣中的歎息,我得聽出來。也是,我這種人早放棄了生命。對搶救生命的醫生來說,近在眼前卻愛慕能助的感覺,或許比九曲迴腸更揪心。
我吸毒被發現就被革職了,再看回那些朋友們,留下鼓勵我的,真不多。
繁華最寂寞,傾城亦枉然。
「我是沒救了吧。」尷尬的笑笑。
「其實世界未必你想的如此。」他頓然,「我有個外國朋友也如此,他是討厭世界的生存方式才甘願墮落的。」
「他其實擁有很多美好,比起那些孤兒,他好上了幾倍。可是他總覺得自己早已萬劫不復。」
「當他看見所放棄的人都在時,他哭得不顧形象。那時才懂,人總有方法發掘另一條道路,走到另一個新天地。現在他幫青少年們戒毒,生活得很好。」
「簡單來說,不過是年少在外頭被人欺負了不敢告訴媽媽,想再去打一架。打輸了,有傷痕在身上,才肯回家擦藥。就是那種感覺吧。」他很明白事理的看著我,只能點點頭。
「那麼,回家擦藥去吧。就算你摔倒多少次,家人總在後頭的。」
忍不住了,我的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
他們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我又何苦把自己當籌碼去賭呢。
一直屈強有意思嗎?
惠熙看見我哭了,趕忙跑進來安慰我。
「惠熙啊,我錯了對不起......」感覺自己就彷如孩子般,嚎啕大哭。
「怎麼啦?男人哭什麽呢。」她擁緊我。「這次可別再離開我們了。」
我下意識點頭。不屈了,真的再不屈了。
他們一直,一直都在。
「真的謝謝你,謝謝。」不顧淚水紛飛的對醫生道謝,我知道說多少次謝謝都難以表訴心中感激之情。
「不用謝了。另外呢,你朋友金希澈我已經託付給那位外國朋友了,他不久後開始戒毒。」金醫生微笑著。
忽然覺得天好藍,比平常的更加的亮。
我之後努力地把那條捆綁自己的繩子割掉,雖然真的受了很多苦。
家人都很支持我,在我被毒癮纏繞時都陪在我身邊。
有時候也會想放棄,可是念頭都是閃略而過,因為我還銘記著金醫生的話。
受傷了,回家擦藥吧。
打牆壁,咬枕頭,啃床墊......我都做過。我知道,意志不能被打潰散。
那時候我一直都牽著惠熙的手。
現在我看回自己的過去雖然全盤接受,可總覺得自己年少無知,好不幼稚。
不過是風雨而已。
受傷可以回家擦藥療傷呢,何必怕被罵不開心?
開心可以坐車去遊樂場呢,何必怕不能嘗刺激?
刺激可以瘋癲去唱唱歌呢,何必怕不能訴心鬱?
要瘋狂要開心要刺激,還是有很多方法的。
別逞強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希澈時不時會致電我,現在已經康復許多。
印象最深刻,他告訴我的。
年輕,真的不懂細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