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新同事,洪宇天,掌聲歡迎他!」
「大家好,我、我是做事有些慢和猶豫不決,普通得隨時淹沒在人海的阿天,接下來請大家多多包涵!」第一次面對新同事,我感到雙腿都在微微顫抖,連連鞠了好幾個躬。
「阿天!」距離下班時間已過三小時,辦公室僅剩我和另一位同事「相依爲命」。「哇!你怎麽慢得跟烏龜似的,還停留在第一份數據?我都檢查完全部了。」他凑近道:「不用那麽仔細的,一目十行掃描完不就可以早點下班了嗎?動作快點,我先走了!」話音剛落,人便不見了蹤影,我只好揉揉快花的眼睛,繼續一點一點地掃視著文件。
「阿天!」緊張的月末業績考核又到了,發誓要擺脫墊底命運的我卻在任務的編排上糾結了許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拼命撓著頭試圖讓自己清醒,思緒卻如毛綫般越纏越亂,只想化身家裏的烏龜,可以把頭縮進保護殼裏,不再煩惱。成績出來了,果不其然我又是最後一名,這次連與我對立的競爭對手都來忠告我道:「洪宇天,你做事要果斷些啊!」
「阿天!」剛完成一份報告,正打算收拾東西下班,就見主管怒氣衝衝地走來,將文件大力拍在桌上,鼠標都被他的氣勢嚇得掉下地。「洪宇天你能不能提起精神把業績提上去?你的業績已經是第六個月達不到合格綫了!再不努力你就收拾收拾走人吧!」主管抛下這幾句話便轉身走了,徒留我一個人帶著他的話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裏,趴在茶几上頹喪地玩弄起養在玻璃盒裏的烏龜們。
「小烏龜啊小烏龜,你們真是自在!」望著或是發著呆、或是悠閑地散著步、或是探出頭來與我對視的烏龜們,我不禁嘟囔道。一隻烏龜的背上塗滿五彩的油漆,光鮮亮麗、鶴立鷄群,讓其他只有原色的龜殼都失了風采。「唉,要是我也能成爲你這樣在人群中閃耀的優秀天才就好了……」
倏忽,我眼前一黑,再次恢復視覺後映入眼簾的竟是玻璃墻和我放大後的臉。張口想要尖叫,卻發現怎麽也發不出聲音。環視四周,這才驚覺身邊都是我的烏龜同伴——我真的變成烏龜了?
繞著玻璃盒觀察一圈,發現原生態的墨綠色充斥在盒中。那豈不是代表我變成了那隻擁有鮮艷塗鴉的烏龜?我心下狂喜,踱著步向同伴們炫耀後背的精彩,卻漸漸喘不過氣來。「怎麽回事?難道烏龜走幾步就會有體力不支的問題?」忽然,我雙脚凌空——竟是被「洪宇天」拿出盒子,又見他舉起美工刀,對著我的後背就要刺下去。我心頭一驚卻又掙扎不得,只能把頭縮進龜殼,乖乖等待命運的審判。後背傳來劃動的聲音,一塊油漆碎片隨即落地。不一會,龜殼上的油漆接連脫落,呼吸瞬間暢通起來——原來那看似華麗的油漆竟是阻礙我呼吸的罪魁禍首!
我被放回盒子,一把條狀物體灑了進來,雖認出那是我昨天剛買的新型飼料,卻不敢盲目嘗試這「龜」生新體驗。不等我的猶豫徘徊,同伴們涌上來,迅速地瓜分了飼料。「唉,我果然總是因動作又慢又猶豫而誤事,這下要挨餓了……」四下望了望,飼料都被清空了,我只好灰溜溜地把頭蜷進保護殼中,用睡覺來驅趕飢餓感。
「呀!你們怎麽中毒了?」不知睡了多久,忽聞自己的聲音驚叫道。我探出頭來,發覺同伴們都成了霜打的茄子,「洪宇天」卻只能在一旁乾着急。多年的養龜經驗在腦海裏迅速形成一套應對方法,我卻無法開口,只能用短手短腿笨拙地爬向自己的人類軀殼。他把我放在手背,一人一龜兵荒馬亂地忙了一晚上,總算幫所有烏龜完成治療和清理。
「你真能幹。」他摸摸我的頭,將我放回盒中,我靜靜地趴下。皓月千里,傾瀉在我的背上,彷彿爲我披上銀裝,安靜地閃耀著。原來,只要勇敢把頭伸出殼外,即便愚笨如我也會發光嗎?原來,自信地做一個普通人,就能擁有奢侈的平凡生活嗎……眼皮漸漸沉重,快要合上前,腦海中傳來一道聲音:「你想做烏龜還是變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