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站在父母旁邊,看著陳老師坐回床邊,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檢查報告。他臉上的疲憊掩飾不住,即使他努力保持微笑,也難掩那份因長期病痛和壓力而生的憔悴。我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充滿了矛盾和複雜的情感。是難過,是敬佩,還是愧疚?我當下真的不知道。
「你不用這麼緊張。」陳老師笑著說,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我也只是個普通人,有病也要治療啊。只不過……我一直不想讓你們知道,怕你們擔心。」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父親。「可是看來敵不過天意,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我父親聽了,輕輕拍了拍陳老師的肩膀,「不要這麼說,陳老師。我們都明白你的苦心。其實,我兒子一直都很尊敬你,只是平時不好意思表達而已。」
聽了父親的話,我低下了頭。回想起過去一年來的課堂上,我和同學們對陳老師的埋怨、私底下的嘲笑,一時之間,感到無比的羞愧。原來他背負了那麼多的痛苦和壓力,還要一心為我們著想。我終於明白,他嚴厲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深深的愛與責任。
「老師,對不起……」我低聲說。「我們都誤會了你。你為我們做了那麼多,而我們卻……」
陳老師擺了擺手,示意我不用再說下去。「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知道你們只是孩子,有時候不理解是正常的。我只希望你們能好好學習,將來有個光明的前途。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那麼嚴格的原因。」
「可是,老師,」我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真相?如果我們知道了,一定會理解你的,會更加努力學習的。」
陳老師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變起來。「我不是怕你們不理解,而是怕……怕你們知道後,會因為同情而努力學習,而不是因為真正想要學好。我希望你們學習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而不是因為我。這樣的努力才是有意義的,不是嗎?」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一陣酸楚。原來老師一直以來的隱忍和嚴厲,都是為了我們。他的用心良苦,我們一直以來卻沒有察覺,還把他當成了冷酷無情的人。
這時,母親走了過來,溫柔地說:「陳老師,您真的不應該一個人承受這一切的。我們都是您的家長,也都是您的朋友,有什麼事,我們應該一起面對。孩子們雖然小,但也應該知道這些事情,這樣他們才能學會真正的感恩和理解。」
陳老師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也許吧,也許我真的是做錯了決定。但是人總是有自己的軟弱和恐懼,不是嗎?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病影響到你們的學習和生活。」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三個人靜靜地坐在病房裡,沒有再說話。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光影。那一刻,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老師的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像是揭開了某種我以前不曾理解的真相。
那天回家後,我在書桌前坐了很久,腦海中反覆回想著醫院裡的情景。陳老師的話語不斷在我耳邊迴響,讓我無法平靜。我知道,我應該做些什麼來回報陳老師對我們的付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消極懈怠。
第二天,我走進教室,看到同學們依然在談論陳老師的缺席。有些人猜測他可能是真的病得很重了,也有人輕描淡寫地說他終於撐不住了。聽著他們的議論,我深吸一口氣,走到講台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教室裡漸漸安靜下來。
「大家,我有話要說。」我開口道,聲音因緊張而微微顫抖。「關於陳老師……其實他已經病了一年多了,他是因為生病才請假的。」
全班一片愕然,有人低聲驚呼,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我繼續說道:「陳老師從來沒有告訴我們,因為他怕我們擔心,也怕我們因為他的病情而分心。他對我們的嚴厲,都是為了讓我們在有限的時間裡學到更多的知識。」
說到這裡,我感覺喉嚨有些哽咽,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他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誤解了。現在我們知道了真相,也許我們應該做點什麼,來表達我們對他的感謝。」
我們決定集體去醫院探望陳老師,給他一個驚喜。我們不再是那些埋怨他嚴厲的學生,而是懂得了他苦心孤詣的用意。這次的探望,不僅僅是對老師的關心,更是對我們自己心靈的一次洗滌。
當我們站在陳老師病房門口時,我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們。我們的心中,有了對老師的尊重和感恩,有了對自己未來的責任感。陳老師用他的方式,給我們上了一堂最重要的人生課。這堂課沒有公式和定理,卻教會了我們理解、包容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