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女，不要這樣哭鬧嘛！」媽媽對著正在尖叫的我，一下子變得措手不及。

「好吧！我買給妳，不要再哭了。」媽媽看見我哭得面容扭曲，原本穿在身上的新裙子變得皺皺的，還沾上鼻涕，不禁心疼。

她二話不說地拿起放在架上的長頸鹿毛娃娃，輕輕挽著我的小手，走到櫃台，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紙幣，交給售貨員。我沒有留意那張是多少錢的紙幣，我只想立刻把長頸鹿用力地擁在懷裡。

看見媽媽把長頸鹿遞給我時，我什麼也沒說便從她手裡拿了回來，抱在心口。媽媽的雙眼好像閃過了一絲痛苦，但我假裝沒有看見，低頭繼續玩弄手上著的長頸鹿。

二.

「女女，起床啦！」媽媽的呼喚在我耳邊響起。我微微張開眼睛，只見媽媽正努力地扶起我，吃力地替我穿上校服。當我再張開眼睛時，我已坐在飯桌旁，一隻調羹放在我口邊。我瞄一瞄媽媽，然後伸出右手用力把它推開。

彷彿像是昨天一樣，調羹又掉到地上去。調羹裡的麥片倒滿一地。媽媽一聲不哼，附身拾回地上的調羹，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巾，清潔乾淨地上的麥片。

「女女，不要這樣嘛！吃點兒早餐才有氣力上學去呀。」媽媽低聲下氣地對我說。

「我才不要呢！我不要上學去！」我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睡房裡去，然後「呯」的一聲把門鎖上。

我聽見媽媽在外面輕輕敲著房門，溫柔地叫我上學去，不要再吵鬧了。我對房門做了一個鬼臉，再沒有理會她了。

之後，我聽見她打電話給學校，「對對對…要請病假…我知道，但是她真的不是很舒服…我知道這是第五天了，但請你通容一下好不好？那…拜託你了，謝謝。」

三.

「女女，起床了。」媽媽敲了敲房門。

我沒有回應她，我只是合上眼睛睡覺，我可不想上學呢！

我聽到了開門聲，媽媽走了進了來，又像昨日般替我穿衣服。

「今天一定要上學啊！如果不上學的話，學校那邊會懷疑的。」媽媽好言相勸。

「上學」這字觸動了我的神經，我猛然起床，跑到陽台去，一隻腳跨過了欄桿，作狀要跳下去。

「我不要上學去，我才不要上學去！如果你再要我上學去，那我從這裡跳下去！」我對著媽媽大吼大叫。

媽媽嚇壞了，她呆了下，然後跑過來，要我立刻回來她身邊。我才不理會她，除非她答應我不會硬要我上學，我便不跳下去。

我們對峙了很久，忽然，門「呯」的一聲被打開了，一大班警員和消防員一下子湧進來。

「先生，求求你們吧！救救我這個女兒，她一整個早上不肯上學去，還要嚷著從這裡跳下去。」媽媽跪下懇求著他們，「女兒，乖吧！回來媽媽這裡，妳看，警員們也來了，不要弄得這麼大吧，好嗎？」她轉過身向我說。

「太太，不要這樣，你起身吧，我們同事會幫你的女兒的。」其中一個消防員說道。媽媽聽後，方才站起來。

「隊長，談判專家來了！」一位警員們走了進來。

四.

「你叫什麼名字？」坐在我跟前的警員問我。

「張可寧。」我低下頭。

「多少歲？」

「十四。」

「為什麼要跳樓？」

「不想上學。」

「為什麼不想上學？」

「…」我被問得支吾其詞。

「回答我！」警員對我吼了一聲。

我被他的語氣嚇呆了，我從來都未被這樣大聲罵的。我瞪著大腿，視線開始模糊了，一顆顆眼淚掉在大腿上。

平時如果我哭的時候，媽媽必定會立刻安撫我，給我抺掉臉上的眼淚去。但現在媽媽不在身邊，忽覺她的存在原來是對我那麼重要的。以前，我想要的物質，她都一定買回來給我滿足我的。倒瀉了的食物，都不是我自己清潔的，也是媽媽來處理的。

突然，我想起了小時候媽媽替我買長頸鹿時傷心的眼神，也許，我沒有對她說謝謝，又或許我的任性，又或者我沒把她放在我眼內，令媽媽很痛苦。

想到這裡，我輕輕拭去淚水，抬起頭跟警員說：「對不起，我帶給了你們這麼多的麻煩。我知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任性了。拜託你可以讓我見媽媽一面嗎？我有很重要的說話要跟她說。」

五.

「警察先生，拜託你不要讓我的寶貝女兒坐牢麼？我只有她這個女兒了，沒有了她，我寧願不活了！」我看見媽媽正激動地向警察說道。

看著媽媽蓬亂的頭髮的背影，不禁哭了。

「媽媽。」我輕聲地喚了喚媽媽。

媽媽的背影微微震了下，她轉過身子，原本失落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醒，她二話不說地走了過來，緊緊地擁抱著我。

「對不起，媽媽！」我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不要緊，媽媽原諒你了。」媽媽拍拍我的背。

「張可寧她可以離開了。但是明天要回來一趟，見一下長官。」審問我的警員說道。

我和媽媽離開了警察局，那時已經黃昏了。

我和媽媽走在一起，地上的影子不知不覺地連在一起。

「媽媽，」我喚了喚她。

「嗯？」

「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