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替老師把作業放到樓下教師休息室旁的櫃子,經過教師休息室的時候,碰巧瞥到我的鄰座在裏面又在被老師約見訓話。這已經是這個學年我已知的第五次被約見,但之前都只是從別的同學聼說關於他被約見的事,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我本來打算放下作業便離開,但休息室裏老師的一聲斥罵聲嚇得我把作業本都掉到了地下。在我拾起本子的同時,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老師說:「允行,你知道這是我們第幾次約見你嗎?我們老師前前後後五次叫你把家長叫來,我們是想幫助你,不是要在你家長面前數落你。但是,你一次都沒有把你家長叫來,打電話去家裏都沒有人接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的鄰座一聲不吭,只是低下了頭盯著地板。老師見他沒有反應便説:「不説是吧,今天你不交代清楚你的情況,你就別回家了,到時候叫你父母來接你吧!」 説罷,老師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看來是真的打算要等到允行開口才要放他走。允行這才支支吾吾的開口説道:「我……我……我沒有爸爸。我只有媽媽。」老師緊接著問他:「那你爲甚麽不叫你媽媽來?」 允行回答:「她在醫院。」聽到這裏,我的心沉了一下。果然,他的背後還是有不爲人知的秘密。我心裏想著在這裏繼續偷聽下去確實不好,但是我的脚卻又不自控地停在原地。
他接著説道:「我父親,他在我五歲的時候就因爲忍受不了我媽媽的病,丟下我和我媽媽離開了這個家,只是每個月寄錢回來。但那些錢根本就不夠支付我媽媽的醫藥費,所以我只可以去打工賺錢來付醫藥費。」説著説著,平時看著不苟言笑的允行竟然流下了男兒淚。原來,他一直以來課餘的時候不是打電玩,不是出外玩,而是去工作。而他,是真的沒有人管。反而,是他要每天到醫院裏照顧母親。
我回到了課室,看到我鄰座桌面的練習本,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和算式,其實他也有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默默的努力。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裏面,有一行特別顯眼的字寫著:我一定會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十幾歲的少年,他確實是個「壞學生」,因爲他沒有履行學生的義務,但是他不是一個壞男孩。他只是一個在十幾歲的時候被迫長大的男孩,被迫放棄學業,擔起照顧家庭重任的少年。他做了我們無法做的事,做了我們不用做出的犧牲和選擇。隔了沒多久,允行也回到了課室,此時的他已經擦掉了眼淚,又變回了平時那硬朗的模樣。但是,我眼中的他,已經不在一樣。從那天開始,我會默默的把筆記借給他,當他鮮有地在課堂中醒著的時候,幫他理解老師說的内容。
那一年結束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聼老師說,他好像是輟學工作了。但是就憑著他本子上寫的那一句,我知道他一定在某一個地方努力著,拼命著。
也許,他走的是不平坦的路,但是我相信他會披荊斬棘,走出他自己的路。允行,希望你一切安好,希望你去的地方都有陽光隨行。或許在某一天,又或許是人生的盡頭,我們會再相遇,到時候我會問你,你寫的那句實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