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燈雖然只發出微弱的光線,但他象徵這個家,也象徵着我對這個家僅存的盼望。玻璃燈的粉碎,燈光的熄滅,表示我不能期望家會改變。
對不起,不應稱呼這為「家」,未免沾污這個聖潔的概念。至少從父親出走那天,這不再是家。
人去樓空,空蕩蕩的房子,沒有人的氣味。我的心輕飄飄失了根,停留在玻璃碎前。碎片反射,把月光映在我的心窩。
若果有造物主,為甚麼祂要讓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祢奪去屋中所有光,但叫月光照入來,是嘲笑我嗎?
我忍受不了那微弱裝可憐的月光,把玻璃碎片都掃起來,掉到垃圾筒。這個家根本是件垃圾,不值眷戀。
我換過衣服,取過雨傘,用鎖匙將屋窂窂鎖上,捨去玻璃燈的燈光,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光線。
我走到街上,看見儼然的街燈,煕來攘往的四驅車,鍍一道道光線。人們依依笑着,走過我身旁。耳蝸傳入車輛發出吱呢咕嚕的響鳴、旁人的嬉笑聲。霓虹箱的燈光有如艷女,不斷跳動,嘗試吸引我的注意。
在五光十色的都巿中,那道是我要找的光線?
怱然,我聽見有人說:「跟我來。」
我轉身,找不到那個人,但有股力量告訴我,他到這方向去。於是,我向這方不斷走着。我穿過人群,跌跌撞撞,一直走到街道的盡頭,在一所教堂前止了腳步。
這個街角沒有街燈的照明,只有教堂上的十字架緩緩亮着,這道光柔和且溫暖,像母親一樣,把我擁入懷。
玻璃燈不過是個象徵,街燈只是路邊的點綴,霓虹箱是個商業標誌,這些都是人造的光茫,人們有資格亮起它,也有能力使它消散殆盡。
唯獨生命的真光是眾人不能撲滅的,衪一直藏在我們心裡,只待我們發掘出來。
我凝望着十字架,淚水在我的眼窩不住流出來。此時此刻,我確信這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光線。
從那夜起,我的生命重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