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老鼠啊!」一名師奶面有難色地慘叫,「人…人…人類啊!」我把啃著的紅蘿蔔藏在口裡,然後拔腿就跑,回頭望時,咦?人類怎麼沒有追打我呢?怎料,地板傳來一陣陣震動,「地板是要裂開嗎?」我驚恐的想,原來是是一群人拿著掃把、地拖朝著我的方向疾跑,震動愈來愈大,我一個箭步衝進縫隙,結束逃亡。我把紅蘿蔔分給家人,我看著小老鼠吃得多滋味,心中的不安才稍稍消退,我明白日出是我的風險,但不這樣做,家裡的孩子都會餓死。
我是菜市場的老顧客,從前的深夜時分都會聯同家人一起「光顧」陳記豬肉、阿榮燒味、菜店……有時不夠飽還跑到街道中的垃圾堆,吃著人類吃剩的食物。一路走來,經過報攤、麵館、家具店、藥材舖……每間店舖都傳來一種屬於它們專有的氣味,像是想把我吸引進去「光顧」似的,這些氣味混合一起成了屬於這條街道專屬的氣味。
我絕不會進藥材舖半步,除了那陣氣味怪怪的,就是那兒有一隻和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貓!牠不留情面地伸出鋒利的爪阻擋我們的去路,誓要把我們捉拿,做一隻有用的貓。我不敢直望牠的眼睛,牠的眼睛閃著陰狠的黃色,像是要把我們直吞,牠跟紋身大漢沒什麼分別,身上遍是霸氣的「紋身」,搭配啡黃色皮毛,這根本是縮小版老虎嘛!牠一直緊追我們,跑到後巷,可是我們身型細小,兼我們鼠多勢眾、身手敏捷,又是晚上,牠不可能把我們全部捉拿,形勢是站在我們這邊啊!有些較年老跑不動的前輩,我便帶牠們到陰影處躲藏。我將跑到縫隙找回我的孩子,突然,「喵!」貓揮著鋒利的爪,我跳上水管,沿著水管逃走,我知道不能跑回縫隙,要不是我會害死家人的,只能早上才回去。
我竄到菜市場的招牌上仰望著被電線劃間開的星空,俯視著七彩繽紛、閃閃發光的霓虹招牌,街上的人類變得好細小,妙不可言!街上傳來汽車喇叭發出的「砵砵」聲、人們快樂聊天的嘻笑聲……這就是熱鬧的氣氛。
人類愈來愈注重衛生,清道夫定時清潔街道、清理垃圾桶和垃圾堆。而菜市場內的店主都會在離開前無良地把地上的食物殘餘物、垃圾處理妥當,而且關舖時還會落下鐵閘,讓我們無從入手,餓著肚皮啊!所以我才不得不冒這個險,就是當天一亮,也就是菜販開始工作的時候了,我就悄悄地竄進店舖覓食,有時不成功還給人又打又趕,亦知道有些兄弟死在他們所設的老鼠藥上。回到縫隙裡睡時,都不能安心的睡,只能淺眠,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這一年多的生活不是逃跑便是躲起來,做老鼠就是艱苦,但只要能填飽肚子便滿足了。
但後來街道上的店舖都改頭換面,陸續變成高級的商店,大型的購物商場,裡面又大又寬敞,且又乾淨,根本沒有我們容身、覓食既地方,我們決定搬遷,離開我一直視為家的舊區。我大半生都住在這,在這裡生兒育女,這都是我的回憶,就像我的「老闆」之一──陳太,她每天早上八時都會帶著她的女兒到菜市場買菜,我們就會把握時間,沿著水管到她家找食物。而每次經過公園都會看到老伯伯下棋輸了不認帳的樣子,又看見小明和小強玩著皮球。人類是我的鄰居,我知我應該憎恨他們,但我卻羨慕著他們,他們不止是為生存,他們探索、創造,與我們不同。
離開前再竄到招牌上仰望夜空,但星星都不出現了,躲在大型廣告電子板的強光下,而且還遮蔽著廣闊的天空,七彩的霓虹燈都被拆下,換上一式一樣我廣告板,沒有了生氣。「老鼠啊!在那!」少女指著我尖叫,說真的,我很奇怪為何人們看見米老鼠,便大叫可愛,然後又抱又親,但看見我們,便大叫嘔心,然後又打又罵,明明我們才是真貨啊。但令我更不解的是為何到哪都有掃把的呢?「別跑啊!臭老鼠!」人們拿著掃把、地拖朝著我的方向疾跑。